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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2月6日

鄭炳鴻 建築思話

客家美濃 天人共生

早前應邀到台灣高雄帶領中、港、台學生研究有關「自給自足」的可持續社區課題,當中涉及在原生環境中,面臨如洪水、暴雨、滑坡等自然災害後,如何保存和復興原住民的文化和生活,並構建出一套可持續的社區發展模式。

這樣說來,與今天高度城市化的香港社區,可說是風馬牛不相及。但細想,在極度依賴「集體系統」的今天,城市人已經忘記與土地唇齒相依的關係,例如對社區地貌的認知可能是通過集體運輸網絡建立,而非通過直觀感知環境或觀察四季變化而得知;又如對食物資源等的獲取是透過商業包裝的價值取捨,而非與真正需要有任何直接關係。

簡而言之,城市生活正不斷受抽象化和格式化的集體管理系統所支配着,甚或逐步侵蝕人文價值的基礎,如現在不斷強調的「程序公義」,把人性中對公義的確信貶值為程序的遵循。那麼,「建築」作為人與環境的中介存在,又可否發揮更積極的作用,重新呼喚起人類與自然互相尊重的信約,甚或人居環境可否容納更豐富的物種棲身其間,而非單憑節能環保的綠色科技來處理「先破壞、後彌補」的發展困局呢?

儘管香港的高密度城市正示範着高效節能的生活模式,但在全球化的綠色巨潮下,這種巧合的高密發展再不能獨善其身,作為藉口而缺席生態保育的盛宴。那麼,在意念中這種人居環境與自然共生的棲居之美,在現今城市化的處境中又是否癡人說夢,遙不可及呢?

香港當下我們可能仍受「生為樓奴、死為龕婢」的魔咒所惑,當務之急是要「不論美醜、人人有樓」,在主流思維中,環境保育只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不過,與此同時,離高雄不遠的山谷中,有處名為「美濃」的客家聚落正以在地實踐,探索着如何以「敬天畏地」的客家傳統精神「立人」於天地之間,亦即如何配合天然水文地理,通過細作耕耘創造天人共生的人文棲居。這種源於逃避戰難而擇居山野依山靠水的生活模式,在主動與被動之間保留着客家自身文化的同時,亦開拓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存智慧。

誠然,在當今推崇高科技發展的智慧城市(smart city)思維下,這些與自然共生的產業作息——「原鄉人居」,近乎是時空狹隙中反饋的一道靈光,讓我們重新思考如何定義綠色生活的基準;要麼是按集體系統思維中要達成限時定量的減排指標,要麼是按自然規律中天人共生的互相協調。

一種是通過科學抽象的監察手段進行,另一種是透過人類認知共性而衍生。那麼環境保育應該從「冷知識」抑或「熱情感」出發,而付諸行動呢?或許這裏沒有一個絕對答案,但透過在美濃的觀察,也許可以為「後工業」年代的可持續願景提供一些線索,當中大概有三道主要脈絡:

一、按照原生地貌配合四時規律而生活,即如季節食品、衣服皆是適應寒暑而生產,而建築構物則是就地取材,因應氣候而設計;

二、發揮客家自身文化中的節儉克己、善用資源、物盡其用的精神,並以多元而自然的緩衝手段保存用水、產物等;

三、通過實體的文教方式,如在地耕作、環境美學、文學欣賞等,展開結合情景的人文對話。

這些脈絡如果放諸當代城市可持續發展的論述,豈非等同我們掛於口邊的綠色建築、環保教育的前設原則嗎?這樣說來是顯而易見、理所當然的人文景象,只是今天因為工業化、城市化後的種種原因而變得疏遠陌生。實則在我們中青代之前,大部分城市居民皆來自農村,所以在我們的文化記憶中,這個情景只有隔代之遙,我們年輕一代又可否重拾呢?

因此,對未來可持續環境的疑惑,有人倡議「農村就是答案」(village is the answer)【註】。但是這個「答案」在香港又可否實踐呢?一般來說,已習慣方便快捷的城市人,要即時放下一切俗世煩囂,又談何容易;但如果可以「停車暫借」鄉野時空,作回歸綠野的身心體驗,能夠在一段短時間內,在復修田野的總體環境中,領受和思考如何在城市生活中重新建構綠色環境,那麼我們就不必刻意求功,強加標籤於什麼「綠色建築」;反之,原生的「建築」是通過「人在野」的總體環境,構建「立人於天地間」的真實價值。

香港建築師學會會員

註:S.S. Kartono, 印尼「木收音機」設計師所實踐的新世代農村結合生產╱生活思維。

文章只代表個人意見,不代表香港建築師學會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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