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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7月7日

社評

希臘進入另一場高風險博弈

經過一周的焦慮、揣測、威嚇和相互叫陣,希臘民眾終於以票發聲,反對緊縮陣營在公投中以百分之六十一點三得票率大獲全勝。對機關算盡豪賭一場的總理齊普拉斯、誤判希臘人「不見棺材不流淚」的債權人,以至深信人在關鍵時刻總會選擇妥協的投資者來說,這個結果都是一個意外。

齊普拉斯所以能在今年一月勝選上台,全因其領導的激進左翼聯盟(Syriza)打正旗號拒絕緊縮,政綱立場獲得多數選民認同。希臘民眾以一人一票方式否決債權人為援希訂立的條款,原屬情理之內。問題是,該國選民既向勒緊褲頭說不,又害怕面對脫歐後無可避免的震盪,輿論以至最後階段民調皆不約而同預測正反雙方票數勢均力敵,最終反對陣營能以壓倒性得票率勝出,着實令不少人大跌眼鏡。

齊普拉斯上月底與債權方代表談判期間,奇兵突出宣布舉行公投,隨即拂袖而去,令談判於關鍵時刻在「主角」缺席下草草收場。「希臘狂人」此一舉動,背後的軍師顯然是博弈高手、財長瓦魯法基斯。這一轉折令債務談判從希臘政府與債權人之間的鬥法,轉化成希臘國民跟債權人的直接博弈(見周一沈旭暉「國際學海迷津」專欄)。

單從這一局的結果着眼,齊普拉斯贏了漂亮的一仗。「巧合」的是,就在希臘民眾把不接受債權人方案寫在牆上翌日,瓦魯法基斯突然宣布辭去財長職務,頗有「功成身退」、讓齊普拉斯得以在較少火藥味的氣氛下與債權人重啟談判之意。

雅典其中一個要求是削債,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雖一再表示願意為希臘債務作出另一次減值,但歐羅區不論富國(德國、荷蘭、芬蘭)還是財困國(葡萄牙、西班牙),無不強烈反對向希臘激進左翼聯盟讓步。葡、西將分別於今年十月和十一月舉行大選,債權人此刻若同意接受希臘削債,有此先例,葡、西的反緊縮政黨豈有不乘機發難,向選民力銷「希臘模式」、力求把支持緊縮的傳統政黨拉下馬之理?

在經濟層面上,若非歐洲央行持續向希臘提供緊急流動性援助(ELA),希臘銀行資金早已用盡,百業無法維持最基本的運作。這正是公投結果作實後,齊普拉斯第一個舉動便是要求歐洲央行繼續向希臘提供緊急融資的底因。

歐洲央行若不應允希臘的要求,齊普拉斯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效法塞浦路斯二○一三年的做法,以儲蓄戶的存款挽救銀行;二是重新引入希臘舊幣德拉克馬,印鈔替銀行重整資本。希臘副外長、債務談判代表察卡洛托斯已表明不會考慮推出平衡貨幣制度(parallel currency),除非希臘退出歐羅區,否則第二個選項難以實行。

然而,第一個選項同樣困難。塞浦路斯銀行存戶許多都是富裕的俄羅斯人,強迫此輩「削髮」打救塞浦路斯銀行,國內政治阻力不會很大。反觀希臘,仍未調離本國的存款,絕大部分都是當地老百姓的血汗錢,一旦被政府沒收,試問群眾仍能保持冷靜,不跟齊普拉斯算賬嗎?

公投之勝雖為齊普拉斯換來繼續執政的空間,但擺在這位政治賭徒面前的是另一場更凶險的博弈。正正由於反對緊縮陣營高票勝出,希臘政府與債權人之間僅有的互信已告蕩然無存,該國脫離歐羅區的風險正在迅速升溫。

希臘反緊縮陣營獲勝後,環球股市和歐羅滙價皆顯著下跌,港股在A股大幅牽扯下尤其動盪。希臘與債權人即將出現的新一輪博弈,其中凶險之處在於「三巨頭」大有可能採取靜觀其變策略,雖不會立即停止緊急融資,卻任由希臘銀行危機惡化,「押注」群眾忍無可忍,以逸代勞,迫齊普拉斯和其政府下台。

激進左翼聯盟的策略則是分化其他歐羅區國家,利用部分成員國對市場風險擴散的恐懼,力爭她們為希臘贏取符合雅典最大利益的協議。哪一種情境較快出現,足以決定這場博弈的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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