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的Twitter考驗

隨着馬斯克將以44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推特（Twitter），評論家們正在爭相解讀這位世界首富所支持的「絕對言論自由主義」對該平台意味着什麼。不過這一原則也可能給馬斯克本人帶來麻煩。

隨着歐盟和英國即將頒布，旨在使社交媒體更安全且更負責任的法律，馬斯克取消Twitter內容審核的做法，似乎相當不合時宜。事實上，儘管面臨官員們的諸多威脅，馬斯克依然可以按照自身意願，借言論自由之名，削弱該平台的內容限制。可是一旦他意識到這種自由將很快意味更大的責任，他可能會三思。

目前Twitter會封禁一系列合法但令人反感的內容，包括意圖使他人受到傷害，或包含「過度」暴力圖片，以及「破壞使用者平台體驗」的內容。當然，該平台還封禁了美國前總統特朗普這類極富爭議的高調用戶。馬斯克希望改變這種狀況，讓Twitter只查禁非法內容。

英國和歐盟的政策制定者當然不會公開承認，但他們的網絡安全法將使馬斯克可以自由逆轉Twitter的使用者禁令，並放寬其內容規管，使之只禁止非法內容。在起草立法時，一些立法者極力想要規範平台對所謂「合法但駭人」內容的處理。但在遭遇了民間社會的強烈抗拒後，他們一般都會承認審查這類合法內容是一個近乎不可能的任務。

例如，歐盟的《數碼服務法》要求Twitter這類大型平台，對發布那些合法但令人反感的內容所帶來的風險——如導致歧視或破壞民主——加以評估。不過平台一般都可以自行決定如何降低這類風險，封禁內容並非唯一選項。

因此如果Twitter允許在其平台上發布更多令人反感的內容，但只要它能引入其他緩解措施，歐盟和英國也無話可說。在這方面可以存在對言論自由的更多保護，如要求用戶確認他們是否真的想發布或轉發那些有問題的內容。

但即使網絡安全法無法迫使馬斯克放棄其計劃，卻也會影響他的商業動機。據報道，馬斯克收購Twitter並不是因為他覺得這能賺錢，而是因為喜愛這項服務。不過由於他許下了總值210億美元的個人擔保股權融資承諾，並把自己名下三分之一的特斯拉股票抵押，以為此次競購提供債務融資，此舉顯然不是為了提供一項公共產品。

將內容審核減少至最低限度，不太可能幫助馬斯克扭轉Twitter陷入困境的業務。廣告商們避免要面對自身廣告顯示在不良內容頁面所引發的公共關係風險。如果Twitter的內容變得太過負面，它們可能會徹底拋棄這個平台，致使其丟失絕大部分收入。

馬斯克可能會放棄當前的廣告導向型商業模式，將Twitter轉變為一項訂閱服務。但寬鬆的內容審核也會使這一選項更加艱難。許多普通用戶會認為，馬斯克正試圖在那些最狂熱用戶所熱衷的文化戰爭中，進一步鞏固Twitter的地位，並因此離開平台。同時很少有用戶——即使是自由主義者——會願意從一大堆虛假資訊、刻薄表情、殘酷網暴和低質素內容中，翻尋吸引人的內容。

如果馬斯克停止封禁使用者和刪除合法內容，他將不得不動用其他工具以保持Twitter的可用性，而這就意味要更多依賴演算法，以推薦高質素內容並隱藏那些有問題的。

馬斯克最近發帖文稱：「如果人們真的想減少言論自由，他們就會要求政府立法以實現這一點」，意思是他認為開放所有合法內容可以減少自身承擔的責任和義務。但政府正在把責任推回給平台，因為法律將迫使平台變得更加透明——不僅是關於禁止哪些內容，還包括演算法會如何提升和降低內容的權重。

監管機構、研究人員和公眾將以此了解大型平台的運作方式——並仔細審查它們是否偏袒政治辯論中的某一方。馬斯克甚至表示，希望將Twitter的演算法開放，這也將強化這種審查。如果馬斯克認為對言論自由的承諾會使Twitter「政治中立」，且使用者會無視其演算法如何影響公共辯論，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鼓吹言論自由是很容易的，但正如Twitter目前的管理團隊所熟知的那樣，在現實中營運一個社交媒體可要困難得多。歐盟和英國法律都會放手讓馬斯克放鬆對該平台的內容管制，但它們同時也會對他的戰略和營運決策施以更多的公眾審議。馬斯克一開始可能會享受這種法律自由，但由此引發的責任是不會令他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