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中國不斡旋結束俄烏戰爭

俄羅斯總統普京認為，他可以迅速佔領基輔，並取代烏克蘭政府。無論是被不可靠的情報抑或自身有關歷史的幻想所誤導，其「打碎並搶掠」面對烏克蘭的有效抵抗都失敗了。之後，他為恐嚇平民就範，轉而對馬里烏波爾和哈爾科夫等城市進行野蠻的轟炸——此前他曾在格羅茲尼和阿勒頗做過同樣的事情。由此造成的悲慘結果是，烏克蘭的英勇抵抗一直伴隨着平民苦難的增加。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快速結束這場噩夢？一種可能性是中國國家主席意識到，他面臨一個「泰迪·羅斯福時刻」的機會。在1905年俄羅斯和日本爆發殘酷戰爭後，羅斯福介入調停。他極力推動各方妥協，並最終取得了成功，從而提升了美國的全球影響力，並為自己贏得了諾貝爾和平獎的殊榮。

土耳其、以色列和法國（以及其他國家）正試圖在俄羅斯目前這場戰爭中進行調停，但他們對普京的影響力，與普京的盟友習近平根本無法相比。習近平是否有使用這種影響力的想像力和勇氣才是問題。

到目前為止，答案是否定的。儘管中國長期以來一直將自己描繪成主權和領土完整的捍衞者，但卻對普京公然違反聯合國憲章採取了寬容的態度。當聯合國安理會就一項譴責俄羅斯入侵的決議舉行投票時，中國棄權。中國一直批評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並模仿俄羅斯的宣傳論調，稱美國自身謀求北約擴張的計劃引發了這場戰爭，儘管多年來的事實已經證明，北約成員國不會接納烏克蘭進入北約。

中國不願批評俄羅斯，導致其在外交上處於觀望狀態，無法發揮與其不斷增長的經濟和軍事實力相對應的影響力。儘管中國審查機構限制有關戰爭的大多數新聞，但北京有些人已公開質疑，中國目前的外交立場是否最符合其國家利益。例如，北京中國與全球化中心主任王輝耀曾建議中國進行斡旋，給普京一個從災難性的烏克蘭政策中「解脫出來」的機會。

為什麼這符合中國的利益？一方面，中國現有立場破壞了其作為主權捍衞者的主張，中國利用這種主張增強其對東南亞鄰國的吸引力。同樣重要的是，這場戰爭正在削弱中國在歐洲的軟實力，歐洲與中國的貿易量是俄中貿易的5倍。戰爭還推高了中國石油和糧食的進口價格。如果中國遭遇與去年同等程度的嚴重洪水，就會進一步凸顯其糧食價格問題。

隨着戰爭的延續和西方制裁的增加，同樣存在次級制裁溢出並損害中國的可能性。為普京提供一個可以保留顏面的台階，可以在解決這個問題的同時化解戰爭帶來的其他威脅。這還會加深俄羅斯對中國的依賴，提升中國自身的全球形象和地位。習近平甚至可能因此獲得諾貝爾和平獎。

當然，採取這樣的措施同樣會帶來成本。謹慎的中國外交官將烏克蘭戰爭視為一場顯而易見的歐洲衝突。如果它削弱了歐洲、美國和俄羅斯等老牌強國的實力，那麼中國袖手旁觀，讓衝突自行平息就符合其自身利益。此外，雖然戰爭正在削弱盟友（潛在成本），但其對全球政治議程的改變同時也對中國有利。美國再也不能談論重返亞洲，在那種情況下，中國將吸引美國的注意力。

2008年爆發金融危機後，中國領導人認為美國正在衰落，這導致其放棄了鄧小平所奉行的耐心而謹慎的外交政策。民族主義情緒自那以後在國內高漲，而習近平已經表示，希望中國能在2049年前——即中華人民共和國百年華誕之際，在地緣政治上決定性取代美國的現有地位。

習近平實現夢想的主要障礙當然是美國，還有是中國除俄羅斯外缺乏其他盟友支持。習近平和普京建立了深厚的個人友誼，鞏固了此前僅是方便的聯盟關係。即使烏克蘭戰爭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上述聯盟的方便性，其可能仍然認為，「與將你帶進派對的人共舞」是明智之舉。

此外，採取羅斯福式的舉措，很有可能需要中國領導人所沒有的靈活性和想像力。一位中國朋友最近向我指出的國內政治因素也必須考慮：因為習近平今年尋求第3個國家主席任期，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持共產黨控制國家和他本人對黨的控制。

隨着經濟增長放緩，共產黨愈來愈依賴民族主義合法化其統治。這解釋了為什麼中國官媒和民族主義網站一再重複普京的說法，即烏克蘭是西方的傀儡，俄羅斯正在對抗美國對俄羅斯和中國的欺凌。支持普京的戰爭符合中國民族主義的「戰狼外交」趨勢。

但雖然普京的入侵顛覆了世界政局，但並未改變潛在的力量平衡。如果硬要說有什麼效果，它還略微增強了美國的地位。北約和美國的聯盟得到了增強，而德國採取了比數十年來任何時候都更強大的防禦姿態。與此同時，俄羅斯作為令人敬畏的軍事強國的聲譽，也遭到了嚴重打擊。其經濟遭到削弱，軟實力也支離破碎。中國不能繼續鼓吹專制聯盟作為東風壓倒西風的證據。

中國仍然可以改變這種局面，抓住屬於自己的羅斯福機會。但我對此深表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