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事 | 2021-12-10 12:56

Project-Syndicate 斯蒂格里茨（Joseph E. Stiglitz）、普拉哈拉（Achal Prabhala）、卡勒瓦羅（Felipe Carvalho）

巴西應對疫苗短缺開創性方案

世界貿易組織本應在本周召開會議，審議在過去一年中持續被擱置的一項提案：在新冠疫情期間暫時放棄某些藥品的智識產權，從而允許窮國在整場疫情過程中實施多項與富國相同的檢測、治療和疫苗接種。但這時卻響起了展現該議題緊迫性的殘酷警鐘——南非科學家發現了新冠病毒變異株Omicron（儘管尚未找到其確切來源），會議被推遲了。

各界幾乎一致認為，為全球所有人接種疫苗是結束疫情的唯一途徑。疫苗接種率愈高，病毒發生危險突變的機會率就愈低。在迅速成為全球感染率最高的變異株之前，新冠變異株Delta在印度被首度發現，而該國只有不到3%的人口已接種疫苗。當前非洲則是全球疫苗接種率最低的地區，只有7%的非洲人已接種全套疫苗。

貧窮國家缺乏足夠疫苗的原因很簡單：缺乏足夠的劑量可供接種。捐贈並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因為沒有哪個國家手中有幾十億劑多餘的疫苗。慈善機構也未能達到預期效果，例如承諾要在2021年底前向貧困國家運送20億劑疫苗的國際團體新冠疫苗保障機制（COVAX），目前也只運送了計劃數量的25%。

而世界各國也未能開足馬力生產盡可能多的疫苗。這本來是所有具備疫苗生產能力的企業所應該做的，然而在向莫德納（Moderna）、強生和輝瑞／BioNTech支付了疫苗開發費用後，美國和德國政府卻不願要求上述企業與其他國家的製造商分享技術。

除非這些政府改變立場，否則這些企業將繼續利用世界貿易組織《與貿易有關的智識產權協定》（在1995年該組織成立時制定）所賦予的壟斷權力大肆牟利。據世貿組織總幹事伊維拉（Ngozi Okonjo-Iweala）所說，放棄上述權力的提案「被卡住了」。儘管反對該提案的富國數量已經有所減少，但仍存在足夠的反對力量阻撓決議的實施。

但就在世貿組織猶豫不決之時，巴西已經親自動手為我們提供了最可能擺脫這場危機的手段。4月，巴西參議員帕因（Paulo Paim）提出一項允許該國繞過《與貿易有關的智識產權協議》所設置障礙的法案。而這一立法措施抓住了這樣一個事實：正如貿易法學者阿伯特（Frederick Abbott）向我們解釋的那樣：「關於安全利益保障的《與貿易有關的智識產權協定》第73條已經賦予了每國政府，採取任何必要行動以應對新冠疫情的權力，包括暫停行使智識產權。」

既然這一選項已然存在，那麼為何還有許多國家苦苦等待世貿組織授予他們正式許可？答案是自從世貿組織成立以來，每當發展中國家做一些它們根據該組織自身規則有權做的事情之時，那些富國都會對此加以懲罰。如在愛滋病毒／愛滋病危機期間，當南非、巴西，印度和泰國試圖推翻對高價抗逆轉錄病毒藥物的壟斷時，美國和歐盟就對它們施加各類打擊——有時甚至告上法庭。這段歷史已經催生了一種寒蟬效應。

因此目前世貿的豁免提案，就像要求那些身強力壯的孩子承諾，不在課間欺負同學一樣毫無效力。而巴西的應對措施則代表了另一個選項：受欺凌者可以控制自己所處的環境。新的立法吸引了來自各政治派別的支持，在巴西眾議院和參議院都獲得大比數通過。除此之外，該法案還試圖訂立一個永久性條款，以推翻應對衞生緊急情況時（從新冠疫情開始）所需的基礎技術的智識產權壟斷，類似於要求向替代藥品製造商轉讓關鍵疫苗技術訣竅（生產說明書之類的東西）。

巴西總統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已經在9月將該法案簽署發布，但在此之前他使用否決權刪除或修改了一些關鍵條款，其中包括規定法律何時和如何生效，以及要求製藥企業分享其技術訣竅、資料和生物材料的條款。一個月後，巴西參議院提議對博爾索納羅控以「反人類罪」，以追究他在疫情中造成的非必要人命損失。但這些指控並不包括他對智識產權法案的篡改，而這一行為還可能導致更多不必要的人命損失。

隨後該法律又回到了可以推翻博爾索納羅否決權的參議院。但是錯過了糾正立法最後期限的參議院，卻未能確定另一個期限。它現在必須迅速採取行動，以消除博爾索納羅的刪減所造成的不確定性，並頂住自歐美製藥行業協會的阻力——這些協會的領導人試圖扼殺該法案，甚至威脅說如果巴西在這方面繼續推進，將切斷疫苗供應。

巴西的立法者們必須將目光放在核心上。他們已經起草了一項可以移除阻礙解決新冠疫情的藥品壟斷法律。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有所教益的——無論是那些要求世貿組織豁免的人還是反對者。巴西遭遇的狀況也會在其他國家重演。至於那些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以及聽命於它們的機構，究竟願意犧牲多少信譽，以使製藥公司能夠在一段時間內再牟取壟斷利潤，我們拭目以待。

我們目前正在兩條戰線上作戰：一條是針對新冠病毒，另一條是針對各製藥企業，它們的利潤依賴高價和限制產量。正如巴西已經意識到的那樣，我們遲早會發現，如果不在第二條戰線上取得戰果，也就無法在第一條戰線上贏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