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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31日

黃伯農

美中「科技冷戰」的性質與鬥爭形態

6月底,中美領導人於大阪G20高峰會同意暫停把貿易戰升級,特朗普提出恢復美國公司向華為供應軟硬件。不過,7月中有參眾兩院議員提出持續嚴格限制華為的法案。該法案將列明在未經兩院批准之下,總統不能把華為從黑名單上除名。這做法不單讓國會有權駁回對美國企業與華為業務往來的豁免,更會約束往後總統對華為和中國科技公司的政策。

這顯示中美已進行「科技冷戰」。中美已由過去40年「同床異夢」相互依存的關係,轉向「因了解而分開」的新冷戰時代。本文會探討科技冷戰的性質。主要觀點:5G技術作為現實主義「結構性權力」(structural power)的一種已催化中美新一輪科技圍堵和反圍堵的鬥爭形態。

性質︰現實主義

有別於前美蘇冷戰時兩個意識形態陣營地緣對抗的形態,科技冷戰正使美國還原到其陸權現實主義真面貌。使她更像中俄之餘,自由主義全球一體化已壽終正寢,正被全球多極化取代。我認為北京應重訂香港政策,以配合「一帶一路」的全球多極發展戰略,讓「兩制」於「一國」的制動之下,成為新時代能有效連接多極多元世界的窗口通道。

中國社會科學院學者楊原去年提出,中美須避開「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 Trap)和「邱吉爾陷阱」(Churchill Trap),進行全球「兩極共治」(bipolar co-ruling)。

相信「修昔底德陷阱」的謀劃者認為,美國作為全球霸權,她必會用盡所有手段,以防止崛起的中國挑戰其地位,中美大戰無可避免。相信「邱吉爾陷阱」的謀劃者則認為,美中會進行長期對抗而重演二戰後的美蘇冷戰。中美將領導兩個意識形態陣營進行爭霸,直至一方潰敗為止。

鬥爭形態:科技圍堵與反圍堵

不過,中美雖因了解而分手,但新冷戰為過渡到多極世界的唯物歷史發展過程,恐怕「兩極共治」會誘使中共國家資產階級過度自由化而出賣全球無產階級的利益。這是因國際已看到美國和中國都一樣,只為自己利益服務的現實主義權勢。其他國家是不會愚蠢到無條件結盟和作無謂戰爭犧牲。國際於「共同各自發展」的共識之下,成就多極多元世界,大家便需要具包容性和非霸權式的「多極治理」模式,開始實驗建設以社會公義為本的多元管治模式。

美國對中國的科技圍堵戰略已是跨黨派共識。其實圍堵華為的政策可追溯至前民主黨總統奧巴馬,當時有份制訂美國5G網絡政策的聯邦通訊委員會(Federal Communications Commission)第三任主席(2013-2017)Tom Wheeler對局勢有以下分析:

一、前總統奧巴馬成功使美國主要電訊商棄用華為。特朗普則強化了奧巴馬政策:當鄉郊小型電訊商不理會棄用令時,聯邦政府會即時停止對其資助。由於中國製造了很多5G網絡裝置和儀器,向中國貨徵收額外關稅,也將增加美國發展5G網絡的代價。所以美國早已知道圍堵華為是要付代價的。

二、奧巴馬5G政策注重先設計好整全網絡安全標準,才去計劃鋪置5G網絡。但特朗普萎縮了這「先安全後鋪置」的政策方針,把美國5G網絡安全與中美貿易戰和華為掛鈎,有同時損害了美國經貿和網絡安全利益之嫌。但我認為這跟特朗普欲以達成中美貿易協定去競選連任有關,他成功連任後會調整方針。

三、繼盟友對美國要求禁用華為反應不一後,特朗普政府禁止了美資公司與華為生意往來。這做法雖引起美國與盟友間的外交摩擦,但卻阻礙了很多有美資的境外公司與華為做生意。換句話說,雖然特朗普政策有損害美國和盟友間的關係,但已能越境圍堵華為。

四、共和民主兩黨雖已共識到美國須領導西方去製造華為以外的另一5G品牌,但美國5G技術落後華為,也落後於南韓三星、瑞典愛立信和芬蘭諾基亞。由於華為受中國政府大量補貼,核心問題是中國國家資本主義模式已能跟西方自由資本主義模式競爭。我認為現階段美國會盡量阻撓、破壞華為和中國科技發展。

五、美國5G技術雖落後,但美國公司如Google Android和Apple iOS仍佔全球流動電話作業系統市場的75%和23%;Facebook則擁有全球首5個最常用的應用程式;Qualcomm、Cadence和Synopsys仍領導着芯片業和軟件設計業。由於中國正積極加速研發作業系統、芯片和軟件設計等達致「科技獨立」,美國將承受自身科技被排除於未來科技產品供求鏈之外的風險。我認為美國自然要強化規管和資助美資企業甚至將其國有化,才可有效跟中資企業競爭。

我認為美國科技圍堵中國有以下腹稿:

一、原來多年來中美相互依存關係的真正得益者是中國,使美國落後而中國崛起。這相互依存關係須終止。

二、科技作為結構性權力,有具制訂國際標準和影響其他國家科研發展政策的能力。美國絕不會接受中國於這方面領導世界,堅決圍堵遏制中國的科技崛起。

三、如是這樣,美國便要忍痛跟中國進行一場自殘撕裂式分手。一方面,美國會強化各種跨境打擊手段,鼓動盟友和境外美資公司去圍堵中國科技資金、項目和科研人才;另一方面,美國會加快研發速度,並以合法和非法手段去盡快追上落後的技術。

我認為中共會考慮以下反圍堵方針:

一、忍痛撤出在美國投資的中國科技公司和科研項目,加快轉向達到全面科技獨立。加快IPv9主權數碼平台的運用,利用13億龐大人口市場,全面分裂美國全球網絡主權。

二、加快以「一帶一路」達到「金融獨立」目標,忍痛切斷向華爾街和美國政府的金融輸血政策。有分析指,美國將於2020-2021年進入經濟衰退,便伺機利用經濟衰退全面打擊美國,令其復甦無期,使美國民間資產大幅貶值而間接激化民變危機。

三、強化跟美國以外的國家的科技金融聯繫和「千人計劃」等高端科研合作,從而增加他們對美國的競爭力,強化他國科技經濟實力,反向圍堵遏制美國右翼崛起。

重訂香港政策

香港於這歷史關口須作好準備,「愛國勢力」也好、「外國勢力」也好,只要對未來多極世界社會公義有益,「一國兩制」便須包容、接待和平衡。

黃伯農  英國巴斯大學政治、語言及國際研究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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