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22日
回看舊地界的所需及重訂地界的要求,大可從前文所述的兩個因素考慮。舊時新界的地段是依從現場的田基為準則,這類田基盡是泥土堆成,沒有精確邊緣的步行小徑,稍高於兩旁耕地用以作分隔及通行之用,其闊度一般是三四呎之譜,足以讓挑水驅牛者越過,其邊緣自也模糊及不規則。如是的田基化作地段周界,自是粗略無定準,但切合當年農耕生活,無人需要考慮田基之內究竟是中線還是何者才算是地界,安於接受地界粗闊是因素之一。
至於精準需求這方面,乃在乎當年居民及政府的需要。當年的農村生活,只要維持不變,田基自會保存,且為耕者所熟悉共享。為田基測定雖無損居民利益,但亦非他們所要求,當年的丈量測量純粹出於港英政府的安排,目的在於釐清原居民向有之地,繼而聲稱餘下無人認領之地盡是官地。另外則根據居民認領地段的大小編收地稅,但徵收金額只是每英畝1元至3元之數,是以所需的面積精準度甚低。
田基形態的粗闊,配合港英政府低度測量要求,便產生了大量測量這措施。一切現場耕地及村屋都只以小比例圖形為紀錄,是則圖上代表地界之線條,實等於地上一條狹長土地,可達三四呎的闊度,其中彎曲不規則之處更多被忽略,而畫成為圓順或拉直的線條,偏差遠超三四呎之數。但這樣的《丈量約份圖》沿用了大半世紀,看似也沒有問題,故以《丈量約份圖》的精準度(或實際是粗略度)可達到初期目的。
及至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新界發展迅速,耕種生活開始式微,田基界線陸續磨滅,特別是在1972年開始了小型屋宇制度以來,村屋大量興起,許多農田都改為居所,導致田基破壞,地界難辨,但多了圍牆建設,用盡了地段邊緣位置。是即原本田基之處形成三四呎狹長而未定的界線,便成為相鄰地段爭拗之地。惟田基既已消失,作為地界紀錄的《丈量約份圖》又屬粗略,不能定準的田基地帶,自是難作核定。以常理而言,即使有關人士心中都以原田基的中線為界,但這共識幫助不大,因為實地田基並非完美的幾何形狀,何處為中線自有不同見解;更何況田基多已消失,只靠丈量圖及航空相等旁證而推論,自然引致不同的理解,不同測量師重訂此等舊界時,自難有統一答案。
整個問題實即要把一項模糊的事物,由粗略的原形,勉強改為精準形式,可比擬為把一幅天空的相片,為所有飄逸的浮雲加添一條幼邊,不同畫家所繪成的邊,自會有少許出入,蓋因雲塊的邊緣並無顯著的綑邊。現在重訂百多年前的新界舊地段,正似這樣的作業。
其實世上事物遇有粗略訂定了數值的,很少需要提高該數值至精細程度,若真有需要的話,則自必需要有新證據或新合約作支持。例如兩國的邊界,本意只說是以某山脊作界,明知該山脊並不尖似刀鋒,只有羊腸山徑而闊窄不定之線段可以代表,若是測量此界作紀錄,亦必包括有十餘二十呎甚或更大的不確性。若使這樣的界線形態已然接受,那就毋須費神畫線。若使有朝一日這界線需要訂定為更高精度,可行之法自是沿着山脊特別安放界石,再行細加測量以至毫釐之準,這加添的界石正是為求提升精準度的安排,不可或缺的。
現在重訂《丈量約份圖》界線,卻又不設立法規,以推行實地重新放樁及讓地主承認以幼線取代原來田基位置,任由個別地主委任不同測量師分頭訂界,怎能避免得出不同結果?如是的撞界情況,究竟誰強誰弱,誰也說不得準,把粗略的田基改作幼界,既無必然的對,自也無從說錯,這正正是現實的苦惱。
梁守肫_香港測量師學會前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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