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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21日

張綺霞 訪談錄

上頭歌:魂魄被卡 ── 廖金蘭

出嫁歌會與死亡聯繫在一起,常以家人為自己選了塊無法安葬的墳地為喻。例如廖金蘭所記得的《辭祖母》:「呢穴冷墳人揀剩/祖母唔揀放孫兒」,抱怨下嫁的夫家窮困,自己死路一條,祖母猶如將自己丟棄於無人要的墓地,永不翻身。

廖金蘭21歲嫁進村內,今年89歲,二戰結束前就接連失去了弟弟和母親,十多歲時父親離世,家中連安葬的錢也負擔不來,要抵押田地,只剩她與祖母相依為命,隨後經媒人介紹下出嫁,她也是臨出嫁前才知曉,和丈夫只遠遠見過兩次,第二次他更說:「我唔嫌你醜樣。」她從十多歲就開始住進姊妹屋,學會各種哭嫁歌。出嫁前,她坦言很不快樂,家中窮困,夫家也同樣,婚後她努力賺錢養家,做過泥工、除草、幫別人耕田,還要服侍家姑,一直忙到1997年才退休,她感嘆:「現在生活比以前好多了,起碼有得吃有得住。」

告別完親人,就要上頭,然後坐轎出嫁。《上頭歌》同樣以死亡意象作為開首:「雙手拉埋呢張攤屍蓆/唔畀奴魂攝蓆邊/雙手拉埋明瓦口/唔畀奴魂攝瓦邊」,代表新娘已經如死人一樣,只怕自己仍依戀着舊時的家人,如魂魄被卡在家中瓦片,無法離去。

此外,歌中亦有不少出閣禮儀,例如「有梯上閣無梯落/無梯落閣嬸嫂來傳」,上閣時的梯子在出嫁前會被取走,代表嫁人是條不歸路,出嫁時家中女性親戚會幫忙傳新娘下樓。

歌詞最後不忘詛咒:「使乜着紅兼着綠/通身着綠孝夫人」,別人要她穿上紅色慶賀婚嫁,她只想穿綠色悼念自己的死去。穿戴好衣飾後,新娘要帶着擦眼淚用的愁巾上轎,在半路扔掉,並唱《揼愁巾》:「醜言醜語沉波底/鴻福精英歸宅堂」,象徵之前的哀愁全都丟棄,祝福娘家。到三朝回門再唱哭嫁歌,整個儀式才告完成。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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