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19日
儒家不讚賞魏晉時代的名士,尤其是阮籍。原因之一是他們狂放反叛有餘,建設不足,於國於家乃至於思想學問都貢獻甚微。牟宗三算是較例外之一人。一方面,他指出:魏晉名士不甘於尊儒術,轉而弘揚道家的玄理,王弼、郭象註釋老莊尤具慧見。嵇康的〈聲無哀樂論〉,是中國文化少有的藝術及音樂哲學理論。
另一方面,魏晉名士身體力行個性解放、做人曠達、放縱、任情任性,不守禮法,的確是歷朝之冠,是中國特色「個人主義」最盛的時代。唐朝確立科舉後,大多數讀書人已無法擺脫為官的名利網,只有極少數能縱情任性矣!此縱情任性可見諸魏晉名士一個愛好:在四野無人的荒郊「長嘯」。阮籍出名「能嘯」,隱士孫登(道教稱為蘇門真人)在巖谷中長嘯,跟阮籍和應,是千古留名的妙事。牟宗三稱之為:「此是一種寂寞寥廓之聲音,吐向寥廓之宇宙,以舒暢胸中鬱悶之氣。」唐代王維的《竹里館》詩有云:「獨坐幽篁(竹林)裏,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詩的意境,十分魏晉名士。
話雖如此,阮籍雖具備十八至十九世紀西方浪漫文人之性格,但他畢竟受儒家教育長大,且為了養家,在司馬懿父子手下當官。阮籍不是反叛者。他只是無視世俗,不是抗衡世俗。《晉書.阮籍傳》說他「喜怒不形於色」、「口不臧否人物」。他的狂放/佯狂、酗酒、長嘯,明哲保身之道而已!他得以善終,而他的好友嵇康卻被處死。
後世不少評論以此抨擊阮籍矯情、作假,不無道理。比如他寫《達莊論》,以莊子為師。莊子喪妻,箕踞鼓盆而歌。阮籍則「至居母喪,裴楷往弔,則『散髮箕踞,醉而直視』。嵇喜來弔,則『作白眼』」。未免太不近人情,令人懷疑是否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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