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7日
在2015年,特斯拉(Tesla)行政總裁馬斯克(Elon Musk)曾豪言壯語:一旦無人駕駛汽車可以全面取代由人駕駛的車輛時,政府可能立例取締後者,「因人駕車輛太危險了」。斯時,街道就只有無人駕駛汽車,人駕車輛成為物質遺產。這會否成為事實?天曉得!馬斯克此語卻充分表露了數碼新科技的霸道。
人類製造工具,使用工具製造各種物品,提高生活質素,促進文明。在手工藝時代,人是工具的主人,用縫紉機做衣服……等等。到工業以機器代替人力生產後,人漸漸無法完全控制機器,勞工更成為機器的僕人(奴隸?)。差利的《摩登時代》諷刺了此現象。然而,大多數機器仍由人控制。以車為例,司機可以要它快便快,要它停便停。
人車不二
對美國人來說,汽車不只是用來代步,而是生活的必需品。男男女女一成年,便學駕車及擁有自己的汽車。許多城市,例如洛杉磯,沒有汽車寸步難行。有汽車,才找到職業,跟異性拍拖,和朋友交際,假期去度假……等等。沒有汽車,失去許多自由。汽車亦是個人認同和身份象徵。在不少美國男子漢心目中,汽車更是「雄風」(masculinity)所在。
現任職維珍尼亞大學文化高級研究中心,芝加哥大學政治哲學博士,亦是電單車修理員的米高哥羅福(Matthew B. Crawford),在《我們為何駕車》(Why We Drive: Toward a Philosophy of the Open Road)書中指出,買車往往是美國年輕人首次得嘗購買和擁有私有財產的滋味。小鎮居民且大多懂得保養和修理汽車。駕車好處多多,如教育年輕人自律,自動自覺遵守交通規則,珍惜自己和途人的性命,時常保持警覺,道路上出現危機時懂得如何應付。更重要的是,駕駛時信任同路的司機,出事時互相幫助。
由此可以猜到,哥羅福極之反對無人駕駛汽車,因駕車的是演算法,不是司機。他再無法任意控制車輛,這等於剝奪了司機的自由。昔日,駕駛是樂趣。無人駕駛時代,既然再沒法駕駛,乘自己的私家車,和乘坐地鐵根本沒有分別。
現時,汽車愈來愈自動化,由自動波代替棍波,已令哥羅福沮喪,因他感覺不到自己在駕車。昔日,座駕壞了,他可以購買零件自行修理。他亦可以改裝車輛,增加其功能和性能。現今,車壞了,只能交回原廠用電腦修理,甚至買過另一部車。哥羅福人車不二,寧願多花金錢修理舊車,也不買新車,因他對座駕充滿感情。這令我想起《浪跡天地》的女主角,露營車壞了,寧願借錢大修也不肯換車,因露營車滿載記憶。換了新車,記憶便消失了,再難尋覓!
哥羅福是個右派自由意志主義者(libertarian right)。他在書中語帶誇張的指出,美國人有反權威、反對「大政府」、珍惜「自治」(self-government)的DNA,青年時已習慣駕車。馬斯克發表了他的偉論後,未來學家Peter Schwartz即表示,他無法想像:無人駕駛汽車怎樣可以在阿姆斯特丹的狹窄街道來去自如。他更語帶諷刺的預測,只有新加坡那樣的國家,才可能取締人駕車輛,代以無人駕駛汽車,因新加坡人習慣事事聽從政府,而自視為精英的高官,總認為自己高瞻遠矚,決斷英明。
高速公路也許是無人駕駛汽車唯一可以用武之地,因高速公路沒有行人和其他類型車輛。這要成事,先要禁止人駕車輛,否則,恐怕交通意外不減反增。然而,喜歡沒時速限制地飛車的德國人會否同意?依然是疑問。在人煙稠密的市區,街道不單屬於汽車,還屬於單車、電單車、行人、上貨落貨的貨車……等等,怎能任由無人駕駛汽車獨霸呢?不獨霸街道,演算法能適應複雜的環境嗎?
後果堪虞
反對自動化和無人駕駛的最佳理由是:兩者都不信任人,假定人沒有足夠能力安全駕駛,因而要由演算法代勞。這很容易變成「自我實現的預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車輛愈自動化,愈毋須司機駕駛技術良好;司機愈不濟,愈需要更多自動化,最終由無人駕駛代替人駕。於是,人類再無法享受駕駛的樂趣。就像有了洗衣機,人不懂自己洗衣服。有朝一日,AI會烹飪,人類可能連煮食也不會矣!
圖片:網上圖片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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