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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1日

許劍昭

誰活在假象中?

馬嶽(中大政治與行政學系副教授)在報章撰文,引述哈維爾(1936-2011,捷克作家及總統)的觀點,形容港府對7.21事件、三權分立的詮釋,是「政權企圖重寫歷史」的「權力操作」,營造一個「假象的世界」,但認為因「香港由於有資訊自由」,信者寥寥,故此「生活在謊言中的人少,活在真象中的人多」。

碰巧10月3日,「……每年向近一億人提供食品援助的聯合國糧食計劃署,榮獲2020年度諾貝爾和平獎」,但不論是頒獎的挪威機構,還是西方媒體,均沒有提到亞非拉國家農業落後的深層原因。

早在2012年,樂施會以充分數據揭露了問題的真相,指出全球農業穀物市場,被稱為ABCD的四大公司控制90%的買賣(分別是美國的ADM、Bunge、Cargill及法國的Louis Dreyfus),他們利用科技、財務等優勢,實現私利最大化,是造成非洲持續貧困的主要成因之一。

聲稱保護人權、關注飢餓的西方民主國家,雖然清楚了解這種不公平的市場狀況,但不僅拒絕約束ABCD的壟斷性經營,還為其國內農業提供長期補貼,嚴重阻礙非洲農業發展與創新。更糟糕的是,西方媒體絕少提及民主政府對ABCD的姑息,鮮有報道該項樂施會研究(讀者以Oxfam Cereal Secrets 2012搜索,便知西方媒體有多齊心);而是一面倒報告其民主政府,如何向第三世界捱餓者慷慨提供人道主義物品援助。誰活在真象中?

另一個巧合是,《衞報》於10月3日報道英國教育界,受近月高漲的反種族主義運動影響,開始有聲音要求在學校講解大英帝國時代對待黑人、奴隸的歷史,因為在過去百年,該課題近乎一片空白。早在6月,當大量歷史名人雕像受損,已揭發民主國家並未在其國內中小學講述於殖民較後時期(那時候西歐已有白種男性普選)的暴行;法國在2005年騷亂後,才將小量殖民史加入教科書中。

自稱符合西方標準的民主日本政府,在1985年簽署損害自身國家民族利益的《廣場協議》,允許美、英、法、西德干預外滙市場,促使日圓大幅升值,讓美國把日本的製造業及出口貿易優勢近乎洗劫一空。不明底藴的日本老百姓,在崇美的心態、「自由」的傳媒影響下,糊糊塗塗地迷失了十年又十年。誰活在真象中?

民主的墨西哥聯邦政府,為了達成《北美自由貿易協定》,明知國內近十年乾燥少雨,仍然延續早已經不合時宜的1944年向美國供水協議。今年9月,當旱災中的農民意識到,博基亞大壩的大部分蓄水要轉運美國,不能流入農田,奮起抗議時跟國民警衞隊衝突,兩人死亡。誰活在真象中?

憑創立「帕累托最適」(Pareto Optimality)及多項數理經濟分析定律,被尊為現代福利經濟學奠基者的意大利哲學家帕累托(Pareto 1848-1923),年輕時曾熱中支持民主,但經過多年以工程公司高層身份,與政黨、議員談判合同的親身經歷,帕累托發現,民主制度所說的資訊自由、人民當家作主根本是假象。

在各類活動(包括盜竊)中,總是有少數人的表現較其他的大多數卓越。實際上管治社會的人,無論政治制度是什麼類型,永遠都是來自「菁英」(帕累托自創許多獨特的術語,最著名的是le classi elette來形容鶴立雞群的優秀者,英文轉化為elite,中譯菁英)。

群眾對隱含偏見掉以輕心

源於不同的情操性格、收入結構……等,菁英一方面在統治及非統治階層之間循環流動,另一方面會帶領各界別,達到某種均衡狀態;並以「社會成員的總量效益最大化」(Maximum Utility of Society)或「社會的整體效益最大化(Maximum Utility for Society)為目標。

一生貫徹主張自由市場的帕累托,運用海量實據,論證「代議民主」的本質,是嘩眾取寵的金權政治(Demagogic Plutocracy),且在運作層面中是最惡劣的政治制度。因為菁英和選民的關係會演化成恩庇者(patron)及侍從者(client)的狀態。

其眾多劣果之一,是導致正常的貧富差距(參考「帕累托法則」)變成貧富極度懸殊;另一是為求選舉成功,政治菁英的「狐狸性格」會過度擴張,濫用自由,頻密利用諸如真理、正義等含糊口號或曖昧資訊(派生物),贏取宗教水平的信任,使普通百姓不知自身利益被犧牲了(例見上述日本及墨西哥的情況)。這兩項劣果最終會摧毀「總量效益最大化」的基礎(《社會學1916》︰2025-2307段)。

無論何種制度,政治菁英都會使用各種宣傳手段、政策措施,盡力獲得非菁英的支持。在非民主制度下,審查制度確實存在,但由於媒體訊息具該特徵乃眾所周知(包括受馬嶽表揚的哈維爾),故此會相應地判斷、行動。反而在民主制度下,媒體聲稱堅持言論和新聞自由原則,信以為真的群眾對隱含性偏見往往掉以輕心。

麻省理工語言學教授Noam Chomsky早在1988年指出,西方自由媒體的報道,實際上通過五層過濾,篩選新聞,檢擇事實,保護既得利益集團(例見上述樂施會的ABCD研究)。情況迄今沒有改善,今年10月9日,倫敦King's College的期刊Strife Journal發文,譴責英國主流媒體存有「內在的偏見……根深柢固的雙重標準」。

帕累托把社會發展比喻為沿着斜坡在亂石堆上行走,須尋找穩定的石塊(均衡狀態)一步步移動,而尋找方法以邏輯實驗考證為較優。此論既類似我國「摸着石頭過河」的格言,亦符合科學求知求真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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