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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16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正式與中港斷纜! 特朗普學鐵娘子?

一、

繼國務卿蓬佩奧正式拒絕承認北京規劃的「南海九段線」之後,特朗普總統簽署了較早前國會通過的《香港自治法》及一項追究北京替香港訂立《港區國安法》責任的行政命令,令中美港「從此多事」法規化。看近日北京對這類外國涉及中國內部事務立法的反應,北京作出系列「反制」以彰顯國威,已屬必然……。他制裁、你反制,誰得誰失,姑且勿論,但中美(香港無可避免被捲入其中)關係,一步步走向「不相往來」,人所共見;「不相往來」固然有損有關各方的經濟利益、文化交流,但最令人憂懼的是,熱戰隨時爆發;在中美雙方已陳重兵於南海的此際,憂懼導引致恐懼,人之常情。

筆者絕非「中國問題專家」,偶爾寫點相關論述,是受「新聞驅動」而已。對於中美何以會從「中美利加」退化至互不往來,說者已多,筆者亦曾寫上幾筆,不過,如今回想,中美交惡的導因,歸納起來,不外二端。第一是中國在網絡科技上重大突破,令美國的領先地位岌岌可危,為保龍頭地位於不墜,美國遂千方百計打壓中國這方面的發展。第二是中國於二○一七年六月二十八日起實施的《中國情報法》,其第七條規定「任何組織和公民都應當依法支持、協助和配合國家情報工作……。」乖乖不得了,這一規條令政治制度及價值觀與之完全背馳的國家——西方民主世界——不得不提高警惕,以免國家及商業機密被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中國情報人員(許多都是業餘的)抄襲、盜取。這種情勢,令中國與這些國家關係緊張且走上敵對的不歸路。

二、

在科網發展上,中國的華為已執5G牛耳,這是中國人的驕傲,亦令世人羨慕不置;但華為究竟是國企還是私企?經過這些年,迄今仍是「各自表述」。華為的負責人口口聲聲稱華為為民企,股權由全體員工共同持有,然而,看國家領導人傾盡全力為其爭取利益,居然沒有人認為中國是世上保護私企最力的政府!那說明了世人(包括內地同胞)並不相信華為為私企之說。日前英國政府拍板禁用華為5G設備,「明年起停採購,二○二七年全部移除」,中國駐英大使劉曉明,一如舊貫,公開指斥英國政府……。劉大使是否兼任華為的「公關」,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但一涉及華為利益,劉大使便理直氣憤(氣急敗壞)為華為說項,那不正說明該公司屬國企嗎?若華為是私企,劉大使(和其他爭取華為權益的官員)是否受華為「資助」?無論如何,華為身份模糊,令外國政府有所憂慮,由於力求保住科網龍頭地位,在美國有理沒理的唆擺下,愈多國家與華為保持距離,不難預期。

《中國情報法》令西方政府提心吊膽,生怕「機密」被竊,而這種心理威脅,竟被美國特務機關聯邦調查局(FBI)「具體化」,大家應該記憶猶新,七月七日FBI局長克里斯托弗.A.雷(Christopher Asher Wray官式譯名;二○一七年八月上任,在特朗普治下,算是「老伙記」了),在赫德遜學社發表有關中美關係的演說,指出當時該局反間諜部門正在調查的案件中, 有約總數一半的二千五百宗與中國間諜有關;他強調中國間諜是對美國國家情報特別是知識產物構成長期威脅。同日稍後,上任一年的國防部長埃斯珀(M.T. Esper)正式提出中國不再是什麼夥伴而是美國的主要「競爭者」,他隨即指示國防大學應修訂課程內容;「最少一半與對付中國有關。」

受《中國情報法》的規範,海外中國人有為國家當間諜搜集各種情報的義務,筆者未見其他國家這樣公開「招募」國人為情報人員,但《情報法》如此張揚,西方國家尤其是「競爭對手」美國處處設防、提高警惕,是理當如此的。換句話說,中美所以從「利加」逆變為「互防」且有「互揪」之勢,中國應負一定責任!

三、

美國正在拍賣香港物業、《紐約時報》剛宣布把部分「業務」遷往南韓首爾、美國內政部的地質調查局則即時中止與中大合作,而科企考慮不再和香港同業「互享數碼」;市場還有美國駐港領事館已撤走非關鍵性官員及家屬的傳言……。美國和中國割蓆,早已宣諸官員之口,由於《港區國安法》之立,在外人特別是比較關注香港的美國政府眼中,香港已是「一黨二制」,因此割蓆亦包括香港在內。上舉諸事,便是顯例;而類似的事例,相信會接踵而至。筆者擔憂的是,這種趨勢若不受遏制,等於美國很快會從香港撤僑,與其意氣相投的西方國家多半會步其後塵。作為一個國際性城市,香港因而大大失色,是無庸置疑的。當然,這樣說是犯駁的,因為那些殺傷力媲美甚至勝於昔日堅船利炮的「投資銀行」,極可能留守到「最後」!

看特朗普近日的言行,美國糾眾向中國索償、追討「中國肺炎」(特朗普的慣用詞)釀成的人命傷亡和經濟損失,事在必行,以非如此特朗普無法取得選民手上的一票。不過,更可怕的是昨天提及的「福克蘭戰役」,當年力排眾議(其時英國艦舊機殘、士氣低落,軍方期期以為不可遠征遙在天邊的南美)的戴卓爾夫人,便是憑此一戰定江山……。如今特朗普民心盡失,而連任之意仍盛,他有仿效戴卓爾夫人打敗敵國(擊沉其「國寶級」戰艦)、樹立威權進而有助連任之意,彰彰在人耳目。當然,今之中國,遠非窮透根無錢添購軍備的阿根廷可比,但實力能否與美國對決,是最高機密,外人不必置喙。不過,如果美媒不是自吹自擂而是從實道來,多年窮兵黷武不惜為擴軍傾家蕩產(幸好利用的是憑凱恩斯理財哲學大花未來沒有的錢〔前提是美元為世界最搶手的通貨〕)的美國,仍高居世界軍事霸主之位,特朗普為連任不惜一戰,說他「勝算在握」也許有點誇張,惟相信與實況相去不會太遠。至於如何因應,料北京必有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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