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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30日

鄒崇銘

產業失衡下的市場錯置

肺炎疫情持續,工商百業無不大受打擊。除了貨運物流仍然維持,跨境經貿活動亦幾乎完全停頓。幸而在資訊科技發達的今天,在家工作的難度實較想像中為低,大量企業管理和聯繫的工作皆可通過網絡進行,即使數十人皆可同步參與網上會議。如此香港經濟才不至陷於癱瘓,市民生計還有一定的保障。

肺炎疫情揭示在全球一體化之下,不同地域和部門盤根錯節,環環相扣,那怕可能只是在細微環節出錯,均有可能構成災難級的系統性風險。「一隻蝴蝶在中國拍一下翼,便會在美國引起一場龍捲風」,所謂的「蝴蝶效應」已不再是個比喻,而是真實具體地呈現在大家面前。這次疫情對全球公共衞生、以至更廣泛層面管治架構,難免將產生深遠影響。

本地生產的可能

早前由於口罩供應短缺,公私營機構皆向全球搶購口罩;而民間自救的主要方式,則是通過外地親朋戚友,化整為零地把口罩速遞到戶,甚或直接在外地網站訂購,但郵政系統亦因而近於癱瘓。看來種種網絡營銷及交易,未來將必進一步大行其道,打破經濟活動的地域疆界,令地方法律和管制失去效用。對於本地政府及外貿企業而言,這仍然是一個全新和未知的挑戰。

與此同時,不少有心人則力圖在香港設立口罩工廠,或引入機械化的口罩生產線,或組織幾個車衣工人,小量縫製布口罩。但似乎所有人皆異口同聲地說,這盤生意根本沒有盈利的可能,只算是盡一點社會責任而已。尤其是當疫情過後,這類「戰時產業」便會面對產能過剩的問題,以香港的租金和工資水平,要和廉價進口貨競爭又談何容易?

然而,土產口罩畢竟是個極有意義的嘗試。就算低增值本地產品未必有出路,但高產值產品卻未必沒有生存空間。正如我在《後就業社會:誰是科技貴族?誰的人工智能》(2018)一書指出,在資訊科技和網絡經濟的衝擊下,眾多行業的大規模生產早已顯得過時。知識和技術的網上迅速傳播,令工藝得以更有效承傳和普及。各類開放源碼的軟件和硬件,以及化整為零的分眾市場,為小規模的在地生產帶來無限想像。

歸根結柢,香港土地及工資成本高企,加上產業結構愈趨單一化,已令原有多元開放的市場活力窒息。自2003年沙士之後直到今天,彷彿有舖位就必定做自由行旅客生意,有土地就必定靠地產發達,其餘「欠缺經濟效益」的產業一概被排斥。我們愈來愈專注於最賺錢的行業和產品,其他的社會經濟需要一於少理──因為彷彿只要有錢,餘下所需的都可以用錢買到。

閒置農地的想像

尤其甚者,是主導產業早已習慣點石成金的魔法,並預期未來這種強勢仍能不斷延續。因此即使出現市場錯置,一時三刻仍然難以有所調整,資源浪費的情況更是習以為常。就算核心商業地段到處都是吉舖,卻遲遲未見減租求讓的可能;大型地產商囤積以千公頃計的農地,往往閒置幾十年亦未有新的用途。由此遂構成「有人冇地用,有地冇人用」的畸形現象。

肺炎疫情正好提供了及時警告,反映暴利行業並非千秋萬世,物質豐盛亦不是理所當然,我們正好是時候居安思危,為城市的抗逆能力作出檢討。以長期閒置的新界廣闊農地為例,便一直只被視作等待發展的土地儲備,早晚都會被改作公營或私營房屋之用。相反由於盈利價值過於偏低,原有農業法定用途完全被漠視,寧可長時間閒置也不會加以善用。

但隨着全球氣候和生態危機加劇,加上跨境經貿活動的各種系統性風險,農產品供應的波動只會與日俱增。就以去年的非洲豬瘟為例,已足以令內地鮮肉市場翻起巨浪,甚至促使不少地區人民重新食用野味,說這是武漢肺炎的遠因之一亦不為過。假如香港能充分善用本土的農地,不但可以為我們提供多一重糧食保障,同時亦可減輕對地球資源構成的壓力。這些看似遙不可及的事情,其實已經愈來愈迫在眉睫。

棕地改劃的考量

執筆之際,規劃署宣布初步物色了八組位於元朗、屯門及大埔的棕地群,涉及36幅合共63公頃用地,預計在引用《收回土地條例》收地,並併合成較完整地皮之後,將可提供逾二萬公營房屋單位用地。

這在土地政策發展的角度來說,無疑是一個不小的突破;但對原有的物流和後勤作業、以至整體新界土地利用會有什麼影響,實在必須加以仔細衡量和妥善安排。

毫無疑問,對普羅香港市民而言,公私營房屋供應是重中之重的議題。但在急於追趕建屋指標之際,卻沒有必要不問情由的「盲搶地」──特別是在星羅棋布的新界細碎地段。住宅用地的分布過度分散,不但欠缺發展的規模效益,對交通基建和社區設施構成沉重壓力,同時亦對鄉郊社區環境造成嚴重破壞。作為有遠見的政府和地產商,實應在住屋、社區、生態和農業各方面,作出更合理的平衡和更整全的規劃,為香港長遠可持續性盡最大努力。

鄒崇銘  影子長策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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