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6日
在台北和朋友飯敍,友人說了個小故事──
很久以前,她在朋友家中認識了蔣介石的孫子蔣孝勇,蔣孝勇提到一段童年往事。
一次,蔣介石會見一位美國軍政要人,為了建立彼此較親切關係,會見不是在官方場合,而是府邸中。蔣孝勇也被拉出來作伴;那時他還是小孩子,對大人的政治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最吸引他的是,枱上放了碟招待客人的腰果──他最喜歡吃腰果。現在腰果是尋常物,價廉得很,可是在五六十年代台灣,物質缺乏,腰果是進口物,矜貴得很;但蔣家家教堪嚴,沒有大人允許,小孩是不能隨便去拿招待客人之物的,他只好盯着那碟腰果。
這真是一個小說好題材──此刻,大人關心、盤算的,都是重大的家國利益,但對一個小孩來說,世上沒有比那碟腰果更重要的事了。
但更叫他遺憾的是,在送走客人之際,傭人很快把那碟腰果撤走了。這成了他的終身憾事──以後,也許有錢買到很多腰果,吃個不停,可是,在那天,在最想吃腰果的瞬間,他卻吃不到腰果,那是無可彌補的遺憾。
每個人都有過類似的經驗,讓生命留下小小的空虛和無奈。此刻,我想到「抱憾終身」的事發生在上周──說故事那位朋友訪港,我開車帶她去西貢吃海鮮;在泊在碼頭的小艇上,我看到好幾尾活生生、還在游水的九肚魚。游水的九肚魚你見過嗎?我可沒見過;於是想買下來,哪知魚販說,早給別人留了。這時候,我想就是蔣孝勇盯着那碟腰果的心情──那麼接近,又那麼遙遠,可望不可即;然後它消失了。
慾望是熬人的,有慾望就有痛苦;可是卻因為慾望和遺憾,卻讓人真切感到生存的實在。
訂戶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