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2日
繪畫,就是被修飾和想像的生活。
商亮在和她學院派的思維基底抗爭,她將力量與美的極致演化成一種怪誕詼諧並存的氣場,以誇張至極的肌肉身,標致美少年的臉,塑造出一個異空間裏的超級人類。
是進化?是退化?是神化?商亮在「新主人」的系列中,模糊了時間地理的概念,他們屬於一個「虛構」的故事,藝術家邀請我們一起想像──新主人可能包含了宗教、傳說、神話,從無真相的歷史;新主人就是與萬物平起平坐,是野蠻人還是文明人都是一個時間相對論裏,新主人可能是人類與天地抗爭後僅存的碩果,也有可能是多重宇宙另一端裏與仙女野獸共處的智人。
貧窮或富有不在這個新主人的世界裏,階層論與種族論在這世界也失效,只有死亡或永生的討論,在《人類簡史》中,赫利爾講了一個古老的神話,國王吉爾伽美什英勇善戰無人能敵,但他目睹了好朋友死去數天後,蛆從屍體的鼻孔裏掉出來,國王極度驚恐,決心戰勝死亡。
他踏上征途前往世界的盡頭,途中擊敗獅子與蠍人,設法到達陰間,打碎巨石人,遇到陰間擺渡人烏夏納比,找到巴比倫大洪水後幸存的烏特納比西丁,然而他的努力仍然失敗,空手而歸,面對死亡的戰爭戰無可戰,儘管他終究會死,但是此行多了許多智慧。國王明白,從神創造人開始,死亡即是人類必然的命運,但是接受失敗主義的態度,絕非使人消極。於我而言,觀看新主人即像是看待吉爾伽美什的一路進發。
圖像化荒謬世界
新主人的積極力量是人類雖知終點但不畏死亡,他生的時候即活成永生的樣子,但他亦有西西弗的影子,諸神罰他不停將巨石推上山頂,而石頭又終將滾下山,神的嚴厲懲罰是人類必須進行這種絕望的重複勞動。
如薩謬所言,西西弗是一個荒謬的英雄,他藐視神,仇恨死亡。而蔑視才能超越命運,「荒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他的命運是自己創造的,西西弗就是那個盲人渴望看見而又知道黑夜是無窮盡的一樣,永遠行進。新主人就像是圖像化的荒謬的人所擁有的世界,人類形單影隻,孤獨且赤手空拳,沒有人能主宰他時,他向黑夜的高山上行進,每粒沙都是他的一個世界,這個行進的姿態也是鬥爭的姿態,滿懷蔑視,內心充實。
「新主人」系列是商亮期待的自我超越,她在美院經歷過數年的現實主義的訓練並非禁錮,她很好地交代了一個答卷,她的作品有肖像的影子,但卻從另一個世界的層面解放了這些身體和面孔,肉身擺脫了現實世界裏的意識形態賦予的常規意義,她將他們放諸一個宏觀龐雜的文化視點中,這小些讓人有命運感的人物,彷彿令我們從不具名的神那裏重新奪回了我們自身的權力,我是我自己的主宰,從這裏開始,我是我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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