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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8日

黃伯農

西方民粹政治涉外介入因素

未來幾個星期,英國和歐盟或須達成2019年脫歐過渡時期的初步協議。歐盟脫歐首席談判代表巴尼耶(Michel Barnier)稱,他理解英國的立場甚為困難,令人擔憂談判可能破裂,還指英脫歐須配合法律現實。

戰略欺騙目的分化歐美

換言之,英國須於3條路中選一條:一、整個英國留在歐洲關稅聯盟之內;二、在北愛和愛爾蘭之間重置邊界;三、只讓北愛留在關稅聯盟之內。

不過,英脫歐大臣戴德偉(David Davis)則希望英歐能於法律現實之外找到另類方案,使英國終能自由進出歐洲單一市場,而不受歐盟法律約束。

如果戴德偉的脫歐願景有英民意基礎的話,保守黨作為西方民主世界最古老政黨的永續發展,或取決於她如何把當前脫歐危機轉化為挽救整個自由世界的機會。鑑於有愈多證據把2016至2017年英美歐民粹政治的冒起,部分歸因為俄羅斯身上,本文將梳理俄「戰略欺騙」策略如何導致西方民粹對立和內部分化的理據。

英國駐日本前大使沃倫(Sir David Warren)針對當前英美民粹困局而作出分析。一方面,全球化下的工資多年停滯,使白人工人階級男性意識到自己的社經和文化地位下落。此外,一系列有利於少數族裔、婦女和同性傾向人士的平權立法政策,令他們深感不安,這些囤積的負面情緒便構成西方民粹政治的內在條件。

另一方面,沃倫提出有「敵對情報系統」伺機利用民粹主義,進一步分化西方社會,削弱民主程序的合法性,使其更趨不穩。

縱使民粹主義者未能贏得選舉,但他們創造的政治空間卻仍須被執政者增補,使其施政方針和價值觀給民粹主義騎劫。沃倫於是提出「敵對情報系統」或構成當今民粹困局的命題。其實,去年英國下議院公共行政和憲制事務委員會的一份報告指出,2016年英脫歐公投的結果可能跟俄羅斯(和中國)的網絡干預有關。

有美國將領、學者和外交官提出俄羅斯的戰略目的,是要分化美國和歐洲,稱之為「戰略欺騙」。這戰略多適用於較弱但一元行動者(即俄羅斯),當面對一更強大但多元行動者(即北約和歐盟)時的博弈關係。由於前者無把握於衝突中全面戰勝後者,她便轉以各種機會主義手段去分化對方,促使敵方從內部撕裂解程,達致潰不成軍的效果。

支持政黨削弱西方勢力

美國國務院和國家安全委員會前官員Richard Sokolsky和Paul Stronski認為,俄主要有以下手段:

一、使用經濟手段包括能源出口、債務減免、貿易優惠和金融救助等。例如,為使吉爾吉斯政府關閉境內位於瑪納斯(Manas)的唯一美軍基地,俄自2009年開始向吉爾吉斯提供大筆財政救助和施加政治壓力。2014年,美軍基地正式關閉。

二、以政經聯盟手段與北約和歐盟競爭。最明顯的是,2014年成立的「歐亞經濟聯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把白俄羅斯、哈薩克、亞美尼亞和吉爾吉斯等納入其勢力範圍內,促使她們拒絕加入歐盟和北約。漸漸地,俄的經貿和商業影響力便隨着KGB這情報安全網絡向周邊國家的親俄政黨、商賈和官僚架構滲透進去。

三、以各種數碼工具(如社交媒體、娛樂、新聞和網絡平台)在境外的資訊空間影響公共輿論,達致塑造有利於俄羅斯國家利益的外交和安全政策論調。

四、以軍事和安全合作,建構一個以莫斯科為中心的政經安全體系,定期向合作夥伴提供安全聯盟、軍事訓練協助和出售軍火。2002年成立的「集體安全條約組織」(Collective Security Treaty Organization)能使俄軍在周邊國家保持活動。

五、在歐盟和美國之內,證據顯示俄以資金和其他手法以強化極右、極左政治組織和鼓勵其政客出選。例如,德國的另類選擇黨、英國的獨立黨、法國的國家陣線黨、意大利的五星運動黨、匈牙利總理Viktor Orbán、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和西班牙加泰隆尼亞獨立運動等,均被指與俄有關。

這手段的目的是,要加劇西方社會內的各種分化、對立和內耗,削弱民眾對民主政制及管治精英的信任,促使以美國為首的自由世界秩序躊躇不前,從而趨化多極化世界秩序的形成。

民主政治出現信任危機

冷戰後的新自由主義全球化因無法疏解白人男性工人階級家庭的入息持續下降問題,導致他們對民主政制及統治精英的疏遠和不忠情緒。這些情緒於是趨生一個民粹政治動員的空間,影響政黨在選舉中的政治取態和政策制定。

這樣,民粹政治便覆水難收地,構成當今民主政治和政府施政光譜的一環,更給俄羅斯等敵對情報系統所利用,擬從西方內部加劇分化和擾亂自由世界秩序。

如果這全部屬實的話,西方民主國家正面對一個內外相連的深層政經和地緣政治危機。一方面,白人工人階級已失去上流希望,導致他們對民主政治失走幻想,並利用選舉作報復和宣洩不滿,選出來的統治精英也自然失去民間信任和合法性,跨階級信任的來源從來都與政經利益的分配有關。

另一方面,冷戰後歐盟和北約不斷向東拓張,令俄國不安。2014年的烏克蘭危機,已令俄意識到有急切戰略需要從內部反制西方,進一步防止自由世界秩序進駐「心臟地帶」。

這兩方面已構成一個惡性循環,若然我們容許它倆繼續掏空對民主政治的信任,自由世界秩序或將出現崩解。

黃伯農  英國巴斯大學政治、語言與國際研究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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