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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25日

占飛 忽然文化

國民快樂的指標

往昔,大眾總認為GDP(國民生產總值)和人均收入愈高,就等於該國家或地區的民眾生活得愈好,生活愈好亦等於愈快樂、愈幸福。如今學聰明了,原來快樂並不那麼易得,物質豐富,不等於快樂。要量度不同國家或地區的民眾是否快樂,須用更多的指標。

踏入二十一世紀,不少學者開始設計國民快樂指數(GNH, Gross National Happiness)代替GDP,既可量度民眾對政府的滿意程度(民眾愈快樂,即是對政府愈滿意),亦可給政府作為社會經濟規劃的參考。不丹率先量度快樂指數,繼後法國委派兩名獲諾貝爾獎的經濟學家制訂國民快樂指數。2010年,英國加入此行列。連香港嶺南大學也由2005年起進行一年一度的「香港快樂指數調查」。

根據六要素

聯合國當然不甘後人,2011年7月通過決議,制訂《世界快樂報告》(World Happiness Report),2012年首次發表,之後每年更新一次(2014年沒有報告)。今年3月公布的是第七份了。

為了易於量度和比較,此報告選擇的6個要素都盡量「數字化」。(1)人均實質GDP和(2)預期壽命,都有數字可查。(3)貪腐程度亦有數據可稽,而且各國貪腐的調查由來已久,可信程度高。(4)有無社會支持,則視乎政府提供的福利和安全網如何。(5)慷慨程度則看捐款數額、協助弱勢社群組織的多寡等等。(6)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可從市場的開放和自由度見之。

負責制訂這6個要素的,大多數是西方的經濟學家。西方學者一貫假設了:「現代化」國家或地區的民眾較發展中或待發展國家或地區的民眾更快樂,而「現代化」的標準則遵照西方發達國家的體制來界定。比如:一些仍有大家族制度的國家,政府提供的福利甚少,沒有西方式安全網,慈善團體不如西方多,但家族成員互相提攜照顧,爺婆父母皆由子孫供養反哺。這類國家或地區的社會支持和慷慨指數肯定偏低,連帶排名亦較低,卻不一定等於快樂指數也低。

不丹號稱是個國民相當快樂的國家,但在2018年的《世界快樂報告》中排名97。

2015年,瑞士排首名。這幾年間,瑞士排名不斷下跌,2018年排第五。近4年,頭四名全由芬蘭、挪威、丹麥和冰島囊括,只是排名會變。2016年,挪威第一,丹麥第二。2018年,芬蘭搶佔首位。這4個西歐小國究竟有什麼令民眾感到快樂呢?換個方式問:在四國民眾心目中,究竟怎樣才算快樂?

這樣一問便發覺:原來此四國民眾追求的不是什麼大快樂、大歡喜,而是「小確幸」。四國都有專用名詞去形容之,而且沒有對應的英語翻譯。芬蘭人的「小確幸」叫做Kalsarikannit(讀作kawl-saw-ree-kahn-eet)。根據官方旅遊指南的解釋,此字的意思是:獨留在家,只穿內衣褲,喝到醉醺醺時的感覺。酒仙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遠比芬蘭人浪漫而瀟灑。Kalsarikannit不合乎中國「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傳統,只顯出芬蘭人愛孤獨的個性而已!

挪威人的「小確幸」名為Koselig(讀作koosh-lee),勉強可譯為「舒適」,但挪威式「舒適」卻是:日間滑雪,跟着在火烘烘的壁爐前吃個豐富的晚餐,飯後一家人玩桌上遊戲。其中,挪威人最喜歡在暖和的屋內播着輕音樂,三兩知己,一杯紅酒在手,談天說地,眺望屋外白茫茫的雪山。

享受小確幸

丹麥人的「小確幸」稱為Hygge(讀作hue-gah)。此字已收入牛津英語字典,中譯「愜意」,意思是:人性化的舒適,令人感覺滿足和安樂。牛津英語字典還道,這是丹麥文化的獨有特色。如此說來,要令人「愜意」,必須有寬容、和諧的社會氣氛才成。整天劍拔弩張,不是你贏就是我贏,贏家全勝,輸家全敗,「愜意」從何說起?

冰島語文出名詰屈聱牙,其「小確幸」亦不例外:Gluggaveeur 怎樣讀,請問冰島人。此字直譯是「窗外天氣」,即是說,在溫暖的室內,眼望着窗外風雪連天,幽寒肅殺,豈不幸福痛快哉?

由此看來,真正的快樂可能是享受「小確幸」。若時局動盪,社會不和諧,民怨沸騰,生活沒有安全感,遠慮近憂齊來,哪有心情享受「小確幸」呢?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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