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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打贏要古有之 舉國大亂今才見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2021年1月19日

美國總統換屆換人的大戲,表面看來已告一段落,惟於美東時間周三(二十日)正午,當選的正副總統拜登和賀錦麗宣誓就職(於翌日正式上班),落選的前總統特朗普,一如預期,以大選作弊有司不全力查察為由,拒不出席,創了二百多年來沒有新舊總統交接的紀錄,加上支持特朗普「暴民」以萬計,而「非法移民」大軍快將入城,加上以萬計的軍警虎視眈眈,令本來有名歌星女神嘉嘉和珍妮花.洛佩絲載歌載舞助興表演可令現場呈一片歌舞昇平景象的歡樂氣氛,大打折扣甚且一掃而空。

迄今為止,有七千三四百萬選民投他一票,因而「底氣」滿滿的特朗普總統,對大選結果不認輸不服氣的抗爭行動,仍在升溫,看國民警衞隊已把華盛頓特區列為「綠區」(Green Zone),可知美國首都已步入無法無天之境。按「綠區」指二○○三年入侵伊拉克美軍在巴格達組成臨時政府的所在地,因此有高度設防、全面戒嚴之意!

幾乎所有的論者都說特朗普自導自演的這場「輸打贏要」政治鬧劇,在美國史上是破天荒之舉,事實不然,因為二百多年前已有此例;筆者有此「發現」,是記起讀美國開國元勳之一、史上第一位財長阿歷山大.咸美頓(A. Hamilton, 1755-1804;筆者視他為「公共理財」之父)的評傳中,有關他英年便死於「決鬥」(Duel)的紀述;那本舊書「不見了」,尚好如今網絡上「要什麼有什麼」,咸美頓死於政敵槍下,與大選結果有直接關係的史實,很快便呈眼前。

對於香港讀者來說,阿隆.柏爾(Aaron Burr, 1756-1836)也許是個陌生名字,在美史上他卻佔有顯著地位。柏爾當過副總統(總統傑弗遜)、以極少數選舉人票的落差,當不上總統,又曾「糾眾」(包括新奧爾良駐軍司令、英國駐美大使等)有意在西南部西班牙語地區自立門戶、搞獨立,與華盛頓分庭抗禮……。柏爾的「行狀」,比特朗普更具野心更大膽!

柏爾出身世家,十六歲畢業於新澤西學院(今之普林斯頓;阿當.史密斯十六歲讀完格拉斯哥大學課程。當年十六歲大學畢業不是神童,是常態),習法律未竟便因爆發獨立戰爭而從軍;二十一歲官拜少校,兩年後「積功」升為中校,其驍勇善戰,概可想見,但很快稱病退役,重拾法學,一七八二年二十六歲當上律師,在紐約執業;當選兩屆紐約州的參議員,三十三歲便被委為紐約州總檢察官……;其後他角逐連任及副總統,均敗,但他並未氣餒,在地方政治上「深耕」,凝聚了一股政治實力,一八○○年投入總統競選,與傑弗遜同為「民主共和黨」(一七九一年由多位開國元勳創立)代表,他們旗鼓相當,俱獲七十三張選舉人票(當年尚無一人一票的普選),而角逐連任的約翰.阿當斯得六十五票。這是勝負難分之局,但意氣風發的柏爾聲稱自己當選,其「得票不足」,皆因投票進程有「古怪」(Quirk)。當然,這只是他的妄想,國會經過三十六次表決,最終推舉傑弗遜為總統、柏爾為副總統,這種結果,柏爾認為是與他有「世仇」(柏爾曾於參議員競選中「使計」擊敗咸美頓的外父)的財政部長咸美頓幕後操盤、指使在野的聯邦黨投反對票所致。

在誰人應當總統上有心病,柏爾和傑弗遜不和,不難理解;後者令他投閒置散,野心勃勃的柏爾因而退黨,加入聯邦黨,爭取代表該黨出選總統,但功敗垂成,柏爾從種種蛛絲馬跡,「證實」亦是咸美頓在背後說服黨友反對他代表聯邦黨出選。柏爾公開要求咸美頓道歉,未果,遂下戰書,要以「決鬥」定生死;咸美頓有子三年前死於「決鬥」,他對此十分遲疑,但柏爾公開「叫陣」,終於接受柏爾「決鬥」的「邀請」……。咸美頓胸膛中槍兩小時後死於醫院!

柏爾懷疑選舉過程對他「不公」,引起軒然大波,最終令國會加速修憲,這種情況,和特朗普指控選舉過程有漏洞及「點票作弊」,古今輝映。當前美國政治失序,華盛頓特區如中東戰場,比二百多年前的情況更嚴重,這是人人手中有一選票之故。不過,由於當年柏爾並沒提出什麼令國人狂熱支持的政綱,而「選舉人」均為建制中人,他們遂通過修憲、立法,讓政黨有「分肥」的機會,事件因而很快平息。如今情勢大為不同,以特朗普在四年任期內作出不少「破舊」即對既得利益階層亦是對所謂「深層政府」(沒有任期限制的公職人員及工商金融巨頭)不利的政策,而由於無法連任,「立新」之策未出且不知是否可行,美國政經以至社會秩序,必因前路茫茫而亂成一團!美國經濟學家、有「末日教授」別稱的魯賓尼(N. Roubini)認為「美國將成全球不穩定新焦點」(見昨天本報),中的之說。然而,儘管大愛主義者(新自由主義者)恨他入骨,但全力破舊立新的「特朗普主義」已傳遍全球,如無意外(如爆發核戰),西方國家進行結構性改革已不可免。

執筆時網上見不少武裝民兵在國會山莊集結的圖片,不期然想起一六○五年福克斯(Guy Fawkes)圖炸毀英國下議院的「火藥陰謀」(Gunpowder Plot)。看情形美國政府已下定決心「大搜捕」,讓這群進行變相「政變」的「造反者」步上福克斯老路。不然,美國將變天而世界大亂已屬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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