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變種病毒Omicron來勢洶洶,各地馬上收緊防疫措施,除了重新要求佩戴口罩,有的還重新封城、封關,規定未打針者不得上學、上班、進入處所,甚至直接推行強制打針的辣招。隨着措施改變,是否意味策略亦變,亦即放棄「與病毒共存」?答案言人人殊,尤其政府並沒宣布改弦易轍;不過,這斷非所謂「自由日」的應有之義,人們「自由」又再重新受到限制。此前,筆者寫過一篇「與病毒共存」中期檢討(刊於2021年9月23日《信報》);來到2個半月後的今日,不妨來個「與病毒共存」末期檢討。
單靠疫苗?變種突破!
專家一早警告,放任病毒流行,只會加劇病毒變種風險,因為病毒愈多繁衍,變異機會自然愈高;隨着病毒變種,由疫苗到藥物的針對性及有效性難免減少,這也是當下突刺蛋白有逾30處變異的Omicron為何令人憂心的主因。
必須釐清,「與病毒共存」並非完全放任病毒,不過僅僅依賴一招抗疫:疫苗。「毒存派」所建基的,乃築成高度免疫屏障,不論本地居民抑或入境旅客,只要打齊針,受疫苗保護,即使染病也不致出現大量重症和死亡個案,就被認為是風險「可以接受」又或疫情「可以受控」,因而「有條件」撤下除疫苗外的其他所有「外防輸入」和「內防擴散」措施。
疫苗絕對是人類走出疫困的出路,打針亦必然比不打針好,然而這不等於我們適宜單靠疫苗;變種病毒可能突破疫苗保護,就完完全全動搖了上述基礎。就似人臉識別雖可揪出罪犯,惟一旦易容之後就被廢掉武功,罪犯難免橫行無忌。此所以,當變種後的Omicron或有能力避過疫苗,「毒存派」便不得不馬上重推口罩令甚而封關等等,背後理由正是擔心單靠疫苗一招恐怕失效。
必須強調,即使疫苗仍對Omicron有效,病毒毒性亦非特別強,惟除非完全根除相關病毒,否則病毒遲早再次變種,「毒存派」單靠疫苗抗疫的根基亦早晚崩塌。畢竟,今次縱然有幸抵擋Omicron,卻難保可以抵擋往後一而再、再而三的變種。由Alpha、Detla到Omicron等變種病毒推陳出新,每次變種都意味針對原來病毒的疫苗有效性都會打個折扣;若然疫苗研發的速度,落後於病毒變異的速度,依靠疫苗來「與病毒共存」就注定失敗──事實上,我們連針對Detla的疫苗也未研究成功,莫說針對Omicron的能在短時間內面世。
外准輸入?內准擴散?
故此,防疫絕對應該多管齊下,疫苗固然是不可或缺的,但其他手段亦可扮演重要角色,特別是應對變種病毒方面。
以香港為例,事實證明,便成功把Omicron隔絕於社區之外。起初Omicron病毒消息一出,香港不幸佔了當時全球首十宗病例的兩宗,以致遭其他國家列入首批禁止旅客入境的名單。惟現在回望,這並不源於香港防疫特別差,反之是突顯香港如何有效「外防輸入」。
首先,香港第一天便能針對Omicron病毒進行檢測,反映我們檢測效率之快之強;反觀其他「毒存派」地方,第一天所謂沒有相關病例,並不代表當地真箇無人確診,只是確診者尚未被檢測出來──數天後,環球許多國家才陸續找出Omicron患者,有的確診個案甚至可追溯到一星期前,甚至出現無外遊紀錄的本地感染窘況。本港堅持所有入境旅客進行檢測,不僅是已完整接種疫苗的,就連「來港易」和「回港易」的放寬措施,都一律要求持有陰性檢測結果(相信快將落實的與內地「小通關」,亦會有同樣檢測要求),此正是「外防輸入」把好第一關。
其次,未確定入境人士無恙之前,基本被禁止進入社區,也是香港「外防輸入」的重要一環。最初確診的兩宗病例,便在隔離檢疫階段於指定機場酒店識別出來,這確保了病毒難以竄入社區;其中,酒店及機場相關的高接觸人員除須打針還須頻密檢測,也減少了病毒繞道流入社區的機會。另外一宗在轉機時的確診病例,無疑有關轉機的旅客安排可以優化,但至少相關旅客無法離開機場,因而也同樣保障到普羅市民的安全。反觀其他「毒存派」地方,則在揭發多起社區感染情況,才毅然重新收緊入境限制,其作用實無異於賊過興兵,一切為時已晚。
值得留意的是,Omicron離奇地快速傳播到世界不同角落,首先發現該病毒的南非自然最多,其次非洲南部多個國家,此外亦見分散歐洲多國,就連東亞、中東、大洋洲、北美洲都沒能幸免。幾可肯定,Omicron廣泛傳開斷非一時三刻之事;不禁要問,疫情已持續兩年之久,為何各地檢測工作仍落後疫情?一方面居然讓Omicron成功竄入社區,另方面又未能早早揪出本地病患?其中,在追蹤本地的輸入源頭時,到底有無以切斷病毒傳播鏈為目標?以至相關「溯源工作」究竟有無展開?請注意,在關注外地溯源的政治究責之餘,本地溯源才更關係人民性命安全!
總括而言,「毒存派」在「外防輸入」和「內防擴散」兩方面都漏洞多多,以至疫苗防線一旦被突破後,就形同無掩雞籠「外准輸入」和「內准擴散」。香港一直堅持「清零」,並堅持做足「外防輸入」和「內防擴散」,因此Omicron病毒消息傳出,市面上都不見特別恐慌,這非基於「天跌落嚟當被冚」的心態,而是防疫措施讓港人享有「免於疫症恐懼的自由」;反之,享有自由「與病毒共存」的地方,則沒此免於疫症和免於恐懼的自由。
進一步言,發現相對較多本地感染個案的蘇格蘭,截至12月7日的一星期內已有71宗確診,宗數比許多國家還要多。眾所周知,蘇格蘭不屬國際航空樞紐,為何當地疫情卻特別嚴重?早前,聯合國氣候峰會(COP26)於此舉行,活動有大量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士參與──這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俄羅斯總統普京因疫情理由而缺席的會議,會不會是個播毒熱點?以致病毒輕易交叉傳播蔓延全球各個角落?然而,相關「溯源工作」卻鮮有人談,亦不見有人批評疫下辦此國際大型活動。相對地,東京奧運早前便一直備受國際抨擊。至於稍早時候舉行的歐洲國家盃,賽後也令歐洲陷入一輪疫情高峰,譬如上演決賽戲碼、容許球迷入場的英國,其每日確診宗數便從球賽前約7000宗,暴增至賽事完結後的逾50000宗。同一個疫情,卻出現截然不同的輿情──這種分別,是否有利於世人抗擊病毒?
不怕毒性?更怕後續!
之前的中期檢討提到,疫苗普及確令疫下死亡率大減,但實際死亡人數仍難以言低,「live with COVID」其實是「die with COVID」。輿論常常高舉前者,對後者則輕描淡寫,多少文過飾非掩蓋了「與病毒共存」的問題。
首先,時至今日,即使愈來愈多人已打齊針,加強劑接種也順利推展了,但死亡數字並未進一步降低。以英國為例,已有約70%人口完整接種,接種第三劑的比率亦達30%,惟最新7天移動日均染疫死亡人數仍維持於120人左右,跟9月底所差不遠,說明疫苗的保護作用已經到頂,其中第三針就不宜被視為加強保護,而應被看成補充劑旨在避免保護力減。當然,跟疫苗普及前的,當地疫情高峰一度日均有1200人死,最新死亡數字顯著大減九成之多;但即使如此,推算之下一年帶來逾4萬多額外死亡,較諸英國官方統計指出,2018年和2019年流感(influenza)分別在英格蘭與威爾斯合共造成1598人和1223人死亡,連同非典型流感(Pneumonia)計算亦分別有29516人和26398人死亡,要得出「與病毒共存」是「安全」的結論恐怕有違事實。更莫說,疫情令醫療服務供不應求問題加劇,由急救到住院服務均受影響,換言之病毒縱未直接殺人,其他病人亦恐受累疫情而耽誤診治甚至失救。《經濟學人》早前便指出,單計10月份英國已有超過12萬病人不得不延遲入院。
此外,初步資料顯示,Omicron的毒性可能不高,但大家不能因此開心太早。一來,由確診到病歿,病情變壞並非一時三刻,現階段重症和死亡比率不高,不代表稍後時間數字不會滯後上升;一般而言,確診高峰過後的兩星期會迎來死亡高峰,故Omicron的真正毒性尚待更長時間觀察,當中包括病毒會否帶來新的後遺症亦即「long COVID」問題。二來,Omicron的傳播力比Delta高,目前則已幾可肯定,也就是說,儘管病毒未必太致命,也勢令醫療服務供不應求的壓力加劇。三來,Omicron多少令疫苗的有效性減弱,如病毒日後進一步變異,疫苗有效性勢必每況愈下。容許病毒繼續橫行,對現時疫情及未來疫情均非好事。
更好「與病毒共存」
所以,本文反覆強調,「毒存派」對Omicron隆重其事,沒因病毒毒性或許變弱而鬆懈,歸根究柢乃擔心疫苗恐怕失效。小心駛得萬年船,Omicron毒性如何尚屬未知之數,但適切的風險管理策略,必須按最壞情況來作最高戒備,不能反過來假設病毒無恙不去居安思危。
今日,即如「毒存派」都因Omicron而現巨變,以致收回早前容許人民的自由;有鑑一日病毒仍存,變種問題仍勢周而復始出現,一日未有一隻萬能疫苗面世,「毒存派」每次都要透過收緊防疫應對。非常遺憾,我們或許真箇要習慣適應,地球上無法團結根除病毒的新常態──但要真正「與病毒共存」,西方之前一套辦法相信是行不通的。所謂「與病毒共存」,辦法其實還有很多,不獨西方一套專美,西方亦不能壟斷此語;香港目前摸索得出的「與病毒共存」策略──境外縱有病毒存在,境內堅持清零安全,繼而再跟其他清零地方通關;無論從死亡數字,抑或是經濟社會的運行衡量,我們當前所走道路無疑較西方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