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導致全球經濟衰退，這將會是宏觀經濟學中實質經濟周期理論（Real Business Cycle Theory）的上佳考證案例。這個自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興起的經濟理論，漠視貨幣，強調單單實質經濟衝擊（real shock）已可引致現實世界的經濟周期。問題是，除了能源危機，一般情況下我們不容易在市場上察覺影響深遠的實質經濟衝擊。正因為如此，加上問題本身實在重要，過去半年經濟學界對疫情的分析，是自大蕭條以來未見過的。這些研究最初主要是針對疫情對歐美先進國家的影響，以及比較不同控疫措施的效益。
上世紀疫後影響差別微
溫故而知新，曾有研究分析1918年爆發的一場全球性H1N1甲型流感疫潮。這場俗稱西班牙流感的一連三波傳染病爆發，造成全球過億人感染，奪去近4000萬條性命，死亡人數佔當時全球人口約2%。平均來說，西班牙流感對一個國家生產總值及消費的負面影響分別為約6%及8%。
除了即時的人命損失，西班牙流感還對受感染孕婦的胎兒造成長遠影響。研究發現，疫症後不久在美國出生的人，由於母親在懷孕期受到感染，他們長大後不論學業成績、工作收入、社會地位等，普遍都比不上其他年紀相若的朋輩。這是疫情對當時發達國家的長遠影響。
至於疫情對當時較落後地方的影響，最近另一份研究發現，西班牙流感對當年巴西聖保羅市的市民亦有類似長遠影響。流感爆發20年後，曾受西班牙流感影響的市民因呼吸道問題而入住醫院的病人數目增加、識字率下降及生產力下跌。換句話說，100年前疫情對不同發展階段國家的影響，分別不是那麼明顯。
問題是，今次新冠肺炎疫情規模和經濟停擺都是史無前例的。在現代經濟中，製造業生產鏈環環緊扣，服務業比例增加；因此，今天先進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受疫情的影響會隨着其經濟和人口結構的分別而有所不同。
人口結構年輕有優勢
首先，相比先進國家，新興經濟體的人口結構普遍比較年輕。例如不少非洲國家的年齡中位數不足20歲，而先進國家的相關數字是40歲以上。以意大利為例，65歲以上人口比例佔整體的兩成以上，一般新興經濟體而言，這比例可以在5%以下。其次，比例上新興經濟體的非正式部門（informal sector，即不繳稅、不受當局監管的灰色經濟）一般較大。加上新興經濟體的政府財政能力和公共醫療系統往往比不上先進國家，這幾項經濟和人口結構的區別會導致新興經濟體在疫情下面對的挑戰和對策都不同。
由於新冠病毒對老年人口構成明顯較高的健康風險，新興經濟體的人口結構在今次疫情中是比較有利。然而，公共醫療系統落後，導致新興經濟體不容易處理大規模爆發的疫情。財政能力和非正式部門的不同亦影響到新興經濟體在經濟上大型紓困政策的可行性。
全面經濟停擺成本高
一般而言，以大規模經濟停擺去控制疫情，效果在新興經濟體並不如在先進國家一樣。這是經濟學上簡單的成本效益邏輯，新興經濟體明顯較年輕的人口，他們在經濟停擺下的得益遠遠比不上先進國家的退休人士。由於公共醫療系統落後，針對健康風險高的老人家，隔離措施是有其需要的。財政能力和非正式部門的不同，也影響到新興經濟體不宜推行全面經濟停擺，因為政府根本沒有足夠公共財政資源去補貼所受影響的市民。
故此，新興市場在瘟疫蔓延時控疫政策宜針對少數健康風險較高的老年人口。這樣，疫情對新興經濟體的經濟衝擊會較低，儘管其受影響的時間可能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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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健
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