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由職業（freelance）和斜槓族（slash）漸漸成為未來世代的職業模式，更突顯一生專心致志從事一種職業的人的情操。過往不少老師畢業後即投身教育界，孜孜不倦服務至退休之齡，今年9月榮休的迦密柏雨中學譚明輝校長亦然。
「我是1981年9月來到迦密柏雨中學的，從大學畢業至今，38年了。中間沒有離開過，從老師、主任、副校，然後在2009年做校長。」譚校長笑說當年：「我在大學讀化學，其實未有想過做老師，倒是考慮過在實驗室做化驗，又或是其他工作。」及至大學二年級，他才漸漸萌生做老師的想法。
教書並非譚校長當時的首選，至少在中學至大學二年級之前他都沒想過教書，「因為中學時想做工程師，但中六時愛上了化學，進大學時亦是讀化學。」決心追隨心之所向，以致不得不放下原來的工程師夢，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求學時期已為基督徒的譚校長，因為教會，認識了當時的迦密柏雨中學校長，亦即創校校長黃耀銓博士，「他是我在教會的主日學老師，大二那年的暑假，我便去學校拜訪他。」
當年大學是三年制，譚校長笑言很多人大二時開始考慮日後的職業，他卻未有認真細想，「心裏問自己真的要當老師嗎？」既然仍然迷惘，便決定去找身為校長的教會導師，「當時迦密柏雨是開校頭一年，借別人的校舍，以前不少新校都會這樣，我還記得是在沙田。」和黃博士聊過，理解過學校的辦學使命、理念後，到大學畢業時，譚校長便二話不說，應聘迦密柏雨中學的教席，在創校的第三年，加入成為一分子。
第一批高中老師
譚校長笑容明亮，說起自己服務迦密柏雨的悠悠歲月，甚是回味，「追溯番那時的教育制度，我入行那年，剛開始9年免費教育，所以學校第一年的學生剛升上中三，政府便要我們同時收中四學生，我便成了學校第一批教高中的老師。」
說譚校長是學校老臣子絕不為過，在迦密柏雨過去40載的歲月裏，其中38年有他的身影，「那時剛剛畢業，22歲，一班年輕老師，大家拍拍心口，一起去試、一起闖。」當年的挑戰仍歷歷在目，「坦白說，大家都有點『盲摸摸』，因為是新的東西，一班新老師，從教中四、中五會考，再至中六七的預科，然後A-Level，全都一起摸索，對學生來說是新的東西，其實對老師來說亦是。」
譚校長笑言：「我想可以這樣說，大家當時都年輕力壯，黃校長又給我們很多機會，讓我們學到很多，現在想來都有點自豪呢！」
現在中學老師大都專科專教，惟從前一位老師同時任教幾科屬平常，在大學讀化學的譚校長，早年除教化學外，更兼教過不少理科科目，「教高中化學和數學，初中亦教數學、綜合科學等。在當年是一定要的，甚至有從外國畢業回來的老師，即使不是修讀英文，亦要兼教英文呢！」
迦密柏雨中學作為區內著名的英文中學，多年來以英文作為主要授課語言， 原來在學校剛開辦的八十年代初，學校曾經以中文教授，「當時的學校都是英中，很少有明言是以母語教的，至少表面上不是。但其實那時的學生程度不夠，所以很多所謂『英中』，用的雖是英文教科書，老師在課堂上講的卻是廣東話。」譚校長風趣續道：「那時我們都會笑說是『掛羊頭賣狗肉』，後來有了EMI，而且學生程度亦提高了很多，能夠適應，便正式地實行英文授課了。」
先當聖經科主任
從老師一直晉升至校長，證明譚校長必有過人之處，他卻謙虛地說：「我要坦白承認，我的每次升職都是機緣巧合。」
讀化學的他，當上化學科主任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原來他是先當上聖經科主任的，「我初來第一年時未有教（聖經科），後來第二年開始教少少，到當上聖經科主任、宗教主任後，就教得更多，同時亦負責學校的宗教事務。」譚校長指原來的主任離校，他便接手，「那時都相當投入㗎，帶團契、教聖經課、帶崇拜等等。」
後來學校的教務主任移民，譚校長接替，「做了教務主任後便比較專注在教務那邊，諸如各個科目的課程框架、教擔的分配、課堂編排，以至課程的發展等，都囊括其中。」
聽來已是相當吃重的職務，但除了教務以外，當時的他更要幫忙處理校長的事項，「以前只有一位副校長，所以都要幫忙，現在多數有兩位副校，比較好一點。」辛苦難免，但得着亦更多，「雖然辛苦，但我覺得是福氣，校長很信任自己，幾乎學校每一瓣都有機會去認識，學得很全面，例如家教會、校友會等都有參與。」
譚校長細想一下補充道：「唯一我沒有太接觸到的是輔導那邊，當時有專屬的輔導主任，現在想來，我比較集中在教務、事務那邊的工作。」
每間學校都會有些「都市傳聞」，即那些口耳相傳、非官方的話題。而以學術成績優異和純樸校風聞名的迦密柏雨中學，最多被議論的是其嚴厲校規。在嚴謹的規條下，會否扼殺了年輕人的思維和創意？譚校長對於有評論說他們的學生「太乖所以很薯」，大抱不平，「尤其我們以前讀書的年代，都會說愈反斗、愈不聽老師講的就愈有創意；反而聽話的是接受監管，但我反對，聽話不會局限了創意。」
他停一停再說：「有說教學生聽話， 就是訓練follower，而非leader。但我認為，我們不是單單訓練一種，既訓練follower，同時亦培養leader，兩者是可以共存，亦應該並存的。」
迦密柏雨中學譚明輝校長以自己作為例子，「譬如我做校長亦是如此，有些情況下，如校董會、教育局有一些教育政策的話，我便是follower的角色，而在帶領老師、學校團隊的時候，我則要擔當leader的身份。其實兩者是需要自己去糅合，判斷在什麼情況、事情上，扮演哪一種角色，表現出哪一種特質。」誠然，追隨者具有的特質如服從、守規等，在群體社會中不可或缺，與領袖所需的特質像是自信、決斷等，亦可以相輔相成。
森嚴規條往往讓人聯想起叛逆或對抗，惟迦密柏雨中學的學生則不然，原因是校規雖嚴，但老師嚴而有愛，「老師很用心，學生們當然感受到，所以師生關係很親近融洽。當學生明白你做的都是為他們好，自然不會有敵對、對抗的情況。」
聆聽舊生煩腦事
當初邀約譚校長訪問，頗經過一番游說。因為卸任在即，他認為將焦點放在未來新任校長身上較好，反推薦記者訪問即將接任的黃偉強校長。惟譚校長30多年的教育經歷相當寶貴，而且從一而終服務一家中學的校長相當罕有，遂一再力邀他受訪。
訪問尾段，譚校長回顧多年來的路途，感嘆道：「其實做了這麼多年，學校能有任何成績或成果，終歸一句，都是多得老師們的付出，多得一班有心人。沒有這麼一群有心人，老實說，即使校長有多厲害，也非三頭六臂，不可能完成所有的事。」他笑一笑續道：「現在是事後檢討，真的很感激老師們，他們都非常投入、用心。坦白說，若校長下達目標，但大家沒有真的付諸真心去做，只是敷衍應付的話，根本不會有成就，所以特別感恩老師們、所有團隊的努力。」
離別在即，譚校長對老師表達感謝，對於學生，他則身體力行地陪伴，「前幾天，有個舊生回校，他說與老闆到附近，工作完結後便想回母校看看。」這位校友為近日社會上的事難過，鬱鬱不歡，雖正值暑假，剛好有數位老師在校，他便與之傾談。「我見他和老師聊過後未離開，我也認識他，便找他再聊。」
譚校長既以師長身份聆聽舊生的煩惱，亦從基督徒的角度與他分享，「這種時候，我們的角色就是好好聆聽，聽他的憂慮、難過和擔心。」譚校長這番心意，不只學校的管治者要有，所有在上位或當權者都應向他學習。
譚明輝小檔案
家庭狀況：已婚，育有一子一女
學歷：香港大學理學士、香港中文大學教育文憑、文學碩士（教育，UCL Institute of Education）
執教科目：化學、喜愛作家：陶恕
興趣：跑步、喜愛書籍：《聖經》
座右銘：God First參考馬太福音6:33
迦密柏雨中學
成立年份：1979
類型：資助、學生性別：男女
校訓：明道律己、忠主善群
學校佔地面積：約8000方米
地址：新界大埔大元邨
撰文：王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