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去年11月開始，陸續寫了好幾篇「黃色經濟圈」的文章，加起來竟然有一萬字。
半年過後，重讀舊文，我歸納出4個教訓。
一、店舖真黃假黃不重要
我第一篇文章由黃色的定義和查證困難說起，指出商戶扮黃成本不高，只要有利可圖，自有藍色老闆聘請黃色員工扮黃店，又或本來無政治取向的商戶忽然立場清晰，以各種表達手法發出黃色訊號，取悅黃色市民。後來我才明白，我這個疑問有點多餘。黃店需求源自消費者喜好，商戶只是迎合市場需要，就像市場上有消費者追求公平貿易、食物有機、對動物無傷害一樣，只要符合若干條件，消費者自會安心購買，大都不會對商戶作思想檢查，確保商戶真心相信產品背後的價值觀。
當然，有些消費者會比較原教旨主義，對黃色商戶有無比嚴格的要求，但如果這類消費者只屬少數，自會被市場「無視」，難以找到符合要求的商戶去光顧。
二、消費性質和額外成本限制發展
黃店需求源自消費者，店舖是藍是黃，影響消費享受。一方面，消費者不欲接近政見不同的市民，不想跟青出於藍的店員交流，更不想店內播放立場不對口味的電視節目。另一方面，就如到文青咖啡店不單是為了飲飲食食，到黃店的一大消費樂趣就是打卡，藉以向志同道合的朋友表明政治參與的熱情。若果消費過程跟其他人沒有什麼接觸，也沒有太多打卡機會，那該行業作為黃店發展的潛力就很有限，於是「黃色經濟圈」搞了半年多，只有飲食業算是有點規模。擴大不了的另一原因，就是作為一種品味歧視（taste-based discrimination），消費者要付出額外成本，也許是價錢較高，也許是質素較低，大部分的黃色消費者只願意偶爾略作支持，畢竟全面嚴格的黃色生活太過昂貴。
三、消費是低成本的政治表態
立場黃色的市民，抗爭發聲的行為也符合需求定律，代價或預期代價愈高，做的人愈少。走在前線的從來是少數派，在前線後面的多一點，在冷氣房熒光幕前指點江山的「抗爭者」才是毫不沉默的大多數。
同樣道理，得到警方批准的大型集會相對安全，人數自然多，合法的選舉投票亦會激起市民強烈政治熱情；由於每天都要食飯，光顧黃店以明志就是另一個低成本的表態方法了。因此，縱使「黃色經濟圈」難以擴大，同時也難以完全消失，皆因安全又輕鬆的消費不乏參與者。由於低成本是重點，利用加密貨幣作交易之類的複雜建議，自然亦難以成事。
四、政經討論大多牛頭不搭馬嘴
涉及政治，「黃色經濟圈」自然沒有什麼討論空間。「黃色經濟圈」本身是透過消費表態，討論「黃色經濟圈」何嘗不是透過言論表態？由官媒、官員到親建制政客、學者，立場十足清晰，分析絕對含糊，什麼「畫地為牢」，什麼「罔顧自由市場規則」，什麼「儍人經濟學」，除了頗有回力鏢自打嘴巴的意味，講來講去也未能講到重點，就是消費者只要有選擇自由，想買什麼不買什麼自己決定，「黃色經濟圈」只是「市場主導」下的經濟現象。
政府要阻止只有兩個方法：一為徹底改變香港人的思想，港九新界只有一種顏色，但這個要由教育做起，需時甚久，短時間內難有效果；較快的方法是透過政策和公權力增加黃店的運作成本，用盡辦法令其生意難做，但以政治取態去打壓某些生意，不就是反對「黃色經濟圈」本來的理由，邏輯上說不通嗎？這個問題也是多餘的，因為政治從來就不講什麼邏輯。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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