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10日
張:所謂「千金難買少年窮」,今天你飛黃騰達,但據聞你年少時也受了不少苦。你小時候對讀書興趣不大,年紀輕輕便開始工作。起初是否協助父親?
李:對,我七、八歲幹了點苦力活,到小三時去街市收集竹籮,穿梭上環與西環,三、四年後才到冰室送外賣。
張:為什麼你會找到送外賣的工作?
李:父母反對我輟學,那時我連五呎也不到,但自己喜歡打工多於讀書,亦希望幫補家計。若是要找工作,父親覺得飲食界較可取。我當年只有11歲,而一般餐廳不會僱用小孩子,所以我拜託了鄰家的婆婆陪我一起求職。她帶我到上環著名的海安冰室。當時的老總管蝦叔認為我太年輕,應該專心求學。我懇求他讓我一試,他答應讓我在冰室裏工作三個月。
張:為什麼三個月後,你仍能留下來工作?
李:冰室的術語和送外賣的體驗,令我對行業產生了莫大的興趣。自己也很喜歡樓面工作,甚至黃家和先生(現為香港食品及飲品行業總會主席)也是我的同事,其後也試過不同崗位。兩年後,我轉入一家餐廳,開始入廚房,後來也在很多酒店、酒樓、餐廳待過,二十歲時在一家餐廳當上了大廚。
二十歲當大廚
陳:為什麼你年紀輕輕就能晉升大廚?我的印象是起碼要40歲才能擔當大廚吧。
李:因為我曾在海安冰室裏當過樓面、水吧和麵包房工,後來也在其他餐廳當過中工、大工,對餐廳的日常運作流程等都非常熟悉,期間累積了九年經驗,並非一下子從送外賣擢升到大廚。我恪守本分,工作態度認真,譬如堅持穿廚師服,把抹布分類等,對其他廚師同僚的要求較高。
張:你從哪兒學到這些廚師守則?
李:我曾在許多酒店和高級餐廳內工作,熟悉中西餐館的運作。在中式餐館,廚師主要只是使用眼前的炒爐,逐碟小菜炒;但在西式餐廳裏,要顧及的爐灶鍋瓢多達十數個,焗爐在焗肉醬意粉或豬扒飯,另一邊在煮羅宋湯和洋蔥湯,眼前還要用炒爐煮燴意粉,七手八腳,同時還要留心聽侍應長長的英文點單廣播。西餐廳多聘請會英語的人做點菜,為了學會看菜單,下班後會請教弟妹英文,後來當打荷指揮廚房的整體運作。雖然我早已出任大廚,但我不會就此故步自封,行人止步。
遇上終生的伯樂
張:為什麼你當上大廚後,又改而到小餐館裏幹活?你的菜式上乘,甚至獲得報章推介。
李:因為當時生病了,病癒後與其他朋友在葛生的餐廳裏幫忙打點生意。有一天,大批客人看完報道後慕名而來,人人都點西冷牛排,連存貨也賣光了,一家小小的茶餐廳竟可以賣這許多牛排,大家也很驚訝。
葛生對我恩重如山。有一天十一點多要打烊時,葛太問我還可否接單燒菜,我說沒關係,年輕人應盡力工作,務求客人滿意。快十二點時,仍有客人點菜,葛太問我為何不予拒絕,我說:「你不打烊,我便不下班。」她每天都在觀察我的工作態度。約十天後,葛生邀請我出外吃飯,他說自己在飲食業打滾不少年頭,見的盡是作弄老闆和客人的壞傢伙,但我一年來用心工作,品格良好。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認為我可當老闆,將來一定能成功,還敦促我別一輩子只為他打工,那是浪費了。但我實在沒有資金創業。他指我對同僚很大方,經常請客,自然沒有積蓄。
葛生伴我走過人生低谷,一直鼓勵着我。我曾患上急性肝炎,住院一個多月,因要隔離,他不能到病房探望我。他寫了小卡片,要我在三時正看窗外。時間到了,我探出窗外,怎料看到他站在外面,喊我出院找他。出院當天正值年三十晚,一般餐廳也會提早打烊,但葛生只下了半道閘,與葛太一起在店裏等我,裏頭沒有客人,只見兩桌麻雀。他見我身形消瘦,面色蠟黃,着我暫停工作,回家好好休養。但我過往已沒有經濟基礎,現在還不工作便無以為繼。他拿出支票簿,說我若需要錢,自行填個金額便可。
陳:到底你的表現是怎樣卓越,竟獲非親非故的老闆百般照顧?當時是否很感動?
李:我真的很感動。我對他說,我只是病人,未必能還錢。他說不會怪責我,還堅信自己不會看錯人。他說我沒有工作便不能養家,催促我快寫下金額。最後他在支票上寫上金額十萬並交給我,相當於現時的二、三百萬。往後,他每月也會打電話來關心我的狀況,請我、太太和母親吃飯。彼此的關係早已超越友誼,我希望自己日後能像他一般,把愛心傳揚開去。我最終也沒令他失望,逐步還錢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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