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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30日

封小雲 珠三角都會區發展論叢

關於自由行政策的兩點思考

近日關於自由行政策的存廢,因行政長官提出是否削減人數的建議,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在香港引發了大量爭議。其實,近年來中港對立與矛盾話題不斷,大多也與自由行相關。商家往往注重經濟利益,百姓們則關注自身日常生活的安居與便利。不同立場使香港內部紛爭不斷。而內地百姓在被冠以「蝗蟲」之後,更多的是譴責香港忘恩負義。一個經濟層面的政策引致香港內外廣泛討論,且從經濟層面向社會、文化以及政治層面延伸,實在是香港歷史上不多見的情況。

正面效益現零的臨界點

平心而論,內地居民以自由行進入港澳旅遊的政策,自2003年底實施至今已逾10年。一個政策在實施10年之際,本應當有重新評估與檢討的必要。

事實上,2003年實施自由行政策基於當時對港澳經濟不景採取的急就章措施,中央政府與香港特區政府完全沒有事先的政策預估與政策落實所需條件、實施步驟的探討。

作為事後諸葛亮回顧當初,現在看來政策的急就章確實成為埋下今天矛盾伏筆的主要原因。沒有預測到短時間內大量人口潮水般地進入,給香港帶來的各種壓力與衝突,包括經濟、社會、文化等諸方面必然不可避免。

本文並不想就自由行政策展開全面的討論,作為一個經濟學者,僅就自由行政策的經濟正負效應,以及誰分享了自由行的利益,談及自己很粗淺的一些看法。

就自由行的政策效應看,已經有很多香港及內地媒體都展開過討論,學者和政府也進行過分析。但是,最有說服力的應當是數據。根據內地某位學者應用投入產出模型做的回歸分析,我們可以看到,自由行在2003至2008年期間,內地遊客的總消費增加值一直以雙位數增長,對香港GDP的年貢獻率在2%至3%之間;而2012年內地遊客總消費增加值佔當年GDP的7.67%。

具體地看,自由行每增加100萬人次,香港的住宿服務業增加值增長6.82%,餐飲服務業增加值增長5.33%,其他相關行業增加值增長5.32%,而入境旅遊相關的總消費則增加8.41%。由此,以2012年為止的資料顯示,自由行的正面效應是突出且遞增的。但是,這個回歸分析也顯示了,在自由行旅客人數突破3000萬以後,對香港的正面效應會出現零的臨界點,如果再進一步增加人次,則效應會出現負值,即效益遞減開始產生。

由此,香港對自由行的承載力是有限度的,超越臨界點則會使效應從正轉為負。由於2013年自由行人次已經達至3000萬人次,這個臨界點已經顯露。因而,目前再進一步增加人次,自由行對香港零售業的貢獻就會出現負值。

開始顯現經濟效益遞減

自由行的臨界點是否就在3000萬人次,筆者無法確認。但是,一個政策實施初期的正面效應全面突顯與遞增,與隨着政策的長期化而產生的正面效應的遞減,以及由於應對問題不及時而出現的負面效應呈現。從經濟學的角度與視野看,都是客觀的正常現象。正如所有事物均有成本與效益的兩面,政策也是如此。關鍵在於不同的時空點上,成本與效益哪一個是主要的方面。

因此,上述內地學者的分析基點應當是合乎規律的。例如自由行政策,在2003年底實施初期,其正面效應十分突出是不言而喻的,隨着政策的擴張,其正面效應逐步遞增。但是,在臨界點出現的這個時點上,收益遞減規律會使政策的效應從正轉向負。

從這一點上,筆者並不苟同很多學者或某些商界的觀點,即自由行對香港的經濟是完全正面的,僅是問題發生在對香港居民生活帶來不便,以及社會、文化與政治等方面的衝擊上。實際上,2014年幾個黃金周的銷售額與2013年的黃金周相比,呈增長下降趨勢,就佐證了自由行開始呈現經濟效益遞減的觀點。

固然,自由行政策的經濟效益出現遞減的原因很多且複雜。從中長期看,內地居民消費的日趨理性化、中國居民境外消費地點選擇的多樣化,以及內地對進口商品關稅與消費稅的下調等等,都會使自由行對香港消費市場的需求逐步降低。

加強人流分流不必削人數

從這一點看,實在沒有必要對目前自由行實行削減人數的做法,反而是特區政府加強對人流的分流,以及對商業區的合理規劃更為實在。

至於誰分享了自由行的大餅是個涉及很多層次的問題。通常人們對自由行利益在香港各界的分享往往採取以下說法,即房地產商是最大的受益者,而香港居民是未受其利反受其害。這個說法實際上是一模糊概念。一般來說,經濟增長的利益分享是受當地的收入分配格局所決定的,而非經濟增長決定收入分配格局。因此,要讓經濟增長的收益惠及各個階層,一是當地的收入分配格局合理,二是政府對收入的再分配職能。自由行僅是促進香港經濟增長的動因之一,它本身並不具備調節與改善香港經濟分配合理化的功能。

所謂經濟分配收入格局合理,首先就在於能夠參與分配的因素,包括資源、資本等在人群中分布合理,而非大量資源與資本掌控於極少數人手中。因為經濟增長會對資產者和人力資本較強的人更有利,他們手中掌有參與利益分配的資源與因素;而中下層階層掌控參與分配的資源與因素很少,因而其分享經濟增長的收益也會很低。

以香港的狀況看,目前香港的收入分配格局本身帶有極不平等的因素,因此,香港收入分配的堅尼系數在全球也呈不平等狀況。由此,自由行促進的經濟增長有利於資本所有者,而中下階層參與的比率很低,反映的僅是香港經濟增長帶來的收入分配的一般狀況。在未能改變香港的經濟結構和收入分配格局的情況下,希望通過自由行帶來的增長,去改善香港的分配問題,不僅是本末倒置,更是搞錯了對象。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南國商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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