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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17日

曾國平 經濟3.0

再論疫苗.疫情.防疫

相比一年多前,有關新冠肺炎疫情的文章寫少了。除了不想重複,亦因愈寫愈冇癮,與其對空氣說話,與其跟嘩眾取寵抗衡,與其政治正確跟大隊,倒不如人棄我取,多寫其他冷門話題,至少在成本效益上比較划算。見兩位欄友從一單不幸新聞出發,又一次討論這個話題,我就趁機將積累了一年多的想法(或牢騷)整理一下,再論疫苗、疫情、防疫。

傳媒報道的求與供

自疫情爆發,相關的假新聞充斥網上,各類想像力豐富的故事任君選擇,但以影響力計,這類小眾「資訊」,實遠不及傳統與網上主流傳媒。報道真假是其次,充滿爆炸性的標題和圖片才真正深入民心。直至今天,「打齊兩針都中」的描述仍然流行,既漠視疫苗的主要功能是減低重症和死亡機會,也忽略染病與命危兩者關係愈來愈低。

有趣的是,報道手法與政治立場沒有什麼關係,不分左右顏色,傳媒都跟政府的疫苗政策對着幹,齊心打擊大眾接種的意欲。同樣道理,當疫苗有效應付重症和死亡(根據現有證據,包括變種病毒),當醫療系統累積經驗,新冠病毒的病死率其實在不斷下降。去年報道確診數字有其意義,到了今天其參考價值已大不如前,但傳媒至今仍樂於以此作為焦點。

歸根究柢,消費者有什麼需求,傳媒就有什麼供應,一切都是錢作怪。就如大眾偏好負面財經新聞,疫情報道誇張,再附上超市貨架空空如也、醫院內人潮洶湧等照片,自能製造未必有根據的恐懼,吸引更多讀者點擊分享訂閱。病死率愈來愈低這類「正能量」資訊,疫苗有效而風險極低的「利好」消息,相比下就是票房毒藥了。

另一問題是,有關疫情的新聞涉及太多數據,要有一定統計知識才能正確解讀,如此技術性兼瞬息萬變的內容到了傳媒記者手上,經過簡化後難免掛一漏萬,若理解錯誤又會以訛傳訛,再加上個人偏見或多或少的扭曲,疫情報道的噪音比例比一般新聞要高,不是假新聞也有一點假新聞的效果。

易放難收的政治權力

就如20年前的反恐,重大社會事件往往是擴大政治權力範圍的時機:疫情侵擾全球接近兩年,期間我們損失了多少自由,奉上了幾多個人資訊?你也許會反駁說,非常時期自有非常手段,為了控制疫情,為了拯救生命,暫時作出一點犧牲,也是值得。此說有其道理,但權力這回事有其「粘性」(stickiness),一些權益放棄了,就很難在「一切正常」後取回來;與此同時,由於權力是個好東西,所謂「一切正常」的定義亦會愈來愈嚴格。再者,就如當年反恐,伴隨權力範圍擴大的是技術水平的提升。無論是審查偵測還是監控追蹤,疫情都促進了科技大躍進,不是暫時犧牲自己咁簡單。

不夠科學和太過科學

欄友徐家健提到「不能憑空即時寫死因,有關當局應還死者一個公道,市民才有信心一起防疫抗疫」,梁天卓亦指出「人民對政府的信任與疫苗接種率是有一定的關係」,我認為,疫情下信心所以脆弱,是源自防疫政策一方面「不夠」科學,一方面則「太過」科學。

「不夠」,是任何公共政策都難免會扯上政治,而防疫事關重大,牽涉可觀利益,其中政治成份就自然更重。在美國,戴口罩莫名其妙地成為政治立場的表演舞台,一方面有寧可被罰也拒絕戴口罩的「烈士」,另方面有四野無人仍堅持戴口罩的「義人」。在香港,「抗體非愈多愈巴閉」等數之不盡的政治表態,更不用我多重複了。當政策推行和宣傳都如此有司馬昭的心思,大眾難免失去信心,有所懷疑。

「太過」,是防疫政策成了專家管治(technocracy)的完美示範,一眾醫療學者官僚遇上「機會嚟喇飛雲」的歷史時刻,公共衞生忽然成了凌駕一切的目標,從嚴格無比的隔離措施,到難以捉摸的上班上學安排,從缺乏實證支持的社交限制,到沒完沒了的「清零」追求,社會其他目標通通要靠邊站,商業經濟活動、心理精神健康、兒童教育發展等的損失,好像都在所不計,新冠病毒以外的其他醫療問題亦無端成為次要。

不知道5年、10年以後,重讀今天有關疫情的新聞標題,回顧今天的政策措施,我們會有何感受。是嘆為觀止?是嘖嘖稱奇?在令人洩氣和納悶的氣氛下,我唯有保持樂觀,暫時忘記眼前亂象,盡量看得更遠。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https://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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