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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16日

梁天卓 經濟3.0

因仇富掀起反壟斷浪潮

由百多年前標準石油的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到近年微軟的蓋茨(Bill Gates),再由亞馬遜的貝索斯(Jeff Bezos)到阿里巴巴(09988)的馬雲和騰訊(00700)的馬化騰,這些古今中美的企業家在白手興家成為巨富之際,他們不斷擴張的企業亦引來兩國反壟斷執法部門關注。

中美打壓科企旗號不同

在中國,國家反壟斷的措施相信大家都略有所聞。自從螞蟻集團上市計劃被喊停後,馬雲旗下企業一直被政府針對,幾個月前阿里巴巴更被指違反中國《反壟斷法》被罰款182億元人民幣。

另外,被譽為是中國Uber的滴滴出行,就如Uber一樣掌握了大量用戶資訊,但在美國上市不出幾日就遭中央下令限制其經營,國家網信辦以「防範國家數據安全風險,維護國家安全」為理由,對滴滴實施網絡安全審查,停止新用戶註冊;不久後再要求App下架改正,以解決「嚴重違法違規收集、使用個人資訊」的問題。似乎,為了國家安全政權穩定,從阿里巴巴到滴滴出行,當大型科企鋒芒太露,就要有被國家整頓規管的準備。

在美國,總統拜登競選時的政綱之一是利用反壟斷打擊科網企業,從他最近的人事任命來看,無論是國家經濟委員會(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的特別顧問Tim Wu,還是聯邦貿易委員會(Federal Trade Commission)的新任話事人Lina Khan,都支持加強監管大型科企。在上年10月美國眾議院反壟斷小組委員會發表的報告(Lina Khan是主要撰寫人之一)中,四大(亞馬遜、蘋果、Facebook、Google)被特別點名,指出它們雖各有特色,但都利用巨大平台來維持甚至擴大壟斷能力,並利用這些優勢來謀取暴利。

在國進民退下,內地的「仇富」和反壟斷可能源自於民企不能過分壯大,在政府面前不能喧賓奪主;相反,在左翼思潮再度興起下,美國的「仇富」和反壟斷是打着保民主旗號,上文提到的眾議院反壟斷小組委員會報告中,就引述了百年前終審法官Louis Brandeis的一句名言:We must make our choice. We may have democracy, or we may have wealth concentrated in the hands of a few, but we cannot have both.

行業壟斷真有其事?

問題是,這些因仇富掀起的反壟斷熱潮是否有實證支持?根據眾議院反壟斷小組委員會報告,現在亞馬遜佔美國網購市場起碼一半以上,而行內的研究一直都指美國各行業的壟斷情況日益嚴重。

不過,這些研究所用的市場佔有率數據都來自美國的普查資料,而美國普查當中的行業是根據生產過程的相關性來定義。舉例,在美國普查中,膠樽、玻璃樽和金屬樽是3個不同的行業。問題來了,油漆用的鋁罐是金屬樽,可樂的鋁罐又是金屬樽,從生產和普查數據的角度來看,它們屬於同一行業,但從消費者的角度,它們卻是「大纜都扯唔埋」。

受到傳統芝加哥學派影響,美國反壟斷很多時都以消費者為本。這裏的含意是行業的定義應該建基於行內各產品在消費者眼中的替代性(substitutability)。換句話說,可樂鋁罐不應與油漆鋁罐混在同一行業,而是應該跟其他汽水的膠樽和玻璃樽歸納在同一行業裏。最近有研究就利用更貼近這個市場定義的數據作分析,發現美國雖然有超過四成行業都在司法部眼中算是「高度集中」,但大部分行業的壟斷程度自1990年代中開始其實是呈下降趨勢【註】。

這當然不代表各地反壟斷法會因此鳴金收兵,因為古今中外,反壟斷法的執行除了看經濟原則之外,各種政治因素很多時更是關鍵因素。

註:Benkard, C. Lanier, Ali Yurukoglu, and Anthony Lee Zhang (2021): "Concentration in Product Markets," NBER Working Paper No.28745.

維克森林大學經濟系副教授、中文大學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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