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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30日

與CEO對話

【30天免費閱讀】創建社企 出於一份尊重

統籌:陳志輝教授及中大EMBA課程

主持︰陳志輝、張璧賢

嘉賓︰凌浩雲(香港社會服務聯會社會企業商務中心首席顧問)

 

陳 陳志輝  張 張璧賢  凌 凌浩雲

 

陳:Howard,你在美國修讀食品科學,畢業後便加入雀巢公司,並且北上發展,遇到你視為師傅的兩位人物。他們對你有什麼啟發?

培養商業和社會意識

凌:我在1997年回港,當時雀巢公司剛剛發展中國市場。我在香港受訓完畢,便被派到國內不同地方從事品質管理,為食物安全把關;我負責協調國家品檢局和雀巢的品質檢定工作。

當時我有兩位師傅,一位是我的直屬上司馬先生,現在他還在雀巢公司負責品質管理;另一位是荷蘭籍上司Johan Pecht,現已退休。馬先生教曉我何謂食物品質,如何捍衞食物安全,令我明白到有些東西是不能妥協的,因為食物安全是生死攸關;雖然一杯雪糕的售價只是幾元,但我們一定要保證它可安全食用。Johan則說我雖然有科學頭腦,卻欠缺商業頭腦,所以後來我便修讀MBA課程。

張:你選讀全日制,進修後理應回歸商界,為何會創辦一家社企「哈佛提素」?

凌:我在中文大學讀MBA時,參加了大企業的招聘會,因緣際會,成為了LVMH的財務人員。LVMH的上司Remy Husson是法國人,她指我有商業觸覺了,但欠缺社會觸覺。有趣的是,我的上司總會在我的事業達到某個階段時,作出類似的勸導。我疑惑地問:「奢侈品牌的企業為何要有社會觸覺?」她遞給我一個手袋,該手袋以塗鴉為設計,因為設計師在社區看到很多塗鴉,才觸發設計靈感。原來LVMH各產品系列都是緊扣社區的,靈感取自社會,所以不忘留意社會發展。而且集團在採購和招聘等計劃裏都兼顧企業社會責任。後來我完成公司的任務回港,剛好香港社會經歷了SARS等衝擊,我決定開展第一家社企。

陳:Remy指你欠缺社會觸覺時,你有什麼感覺?

凌:我煩惱該往哪裏尋找這種觸覺,難道要修讀社會工作碩士?我不知道怎樣將商業連繫到社會,結果萌生創立社企的想法,開始大量閱讀相關書籍。

張:你開辦社企,為何選擇素食餐廳?

凌:畢竟我喜歡食物,又信奉佛教。這背後有一重緣份,是和陳志輝教授有關的。教授的同學蔡宏烱(Victor Choi)在上環有物業,希望物色年輕人(當年我尚算年輕)合作營商,提攜後輩。我們的合作模式是:蔡先生負責管理物業,我負責構思商業方案。他給我三道難題:一、將成本控制到最低;二、讓顧客獲得最大的滿足感;三、交租。為了達到這三項條件,我發揮從MBA學到的知識,以自助餐形式營運,由顧客自行收拾餐具,以最少的人力來控制成本。此外,自助餐普遍是一個價錢任食。我們按食物重量(每100克)計算價格,但為了令顧客覺得雙贏,飯、湯、茶免費享用。在香港來說是一種創新。

弱勢社群也具備優勢

張:雖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弱勢社群初進職場難免遇到障礙,感到氣餒。你怎樣將其弱勢看作優勢,幫助他們走出困境?

凌:這個問題正好切中社企界的核心價值。其實除了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還要真心尊敬弱勢社群,誠心尋找讓他們發揮所長的空間。那就不是單單用照顧的心態,為他們找一份工作那麼簡單。他們如能發揮所長,那就連他們的父母也會樂於前來光顧,享用他們的服務。作為社企營辦者或顧問,從一開始就要設計好怎樣在企業盛載這份尊重,而老闆、管理層、經理到前線員工都要秉持這種信念。

社企的員工不一定全體都是弱勢社群,我們也需要聘用一定的專業人士,兩者互相配合。有些專業人士不享受在社企工作,覺得比在外邊辛苦,那只是因為他們抱持的仍只是照顧的心態,還沒有嘗試了解其他同事的世界,久而久之就變成不尊重。

陳:假如一位老師遇到一群一竅不通的學生,就覺得苦惱、很難教,其實很不尊重學生。事實上,能夠從零教起才是挑戰自己、發揮教學才能的機會,否則又何必聘用你呢?不論是學生還是弱勢社群,他們本來的模樣就是其特色,你要尊重,並且嘗試讓他們在這些條件之下發揮自我,甚至大放異彩,那就皆大歡喜。

凌:沒錯,能力其實無分高低,只是大家擅長的領域不同而已。現時的疫情改變了生活常態,許多人因此感到憂慮。但這些朋友反而生活如常,似乎沒有受到衝擊。原來在他們的世界裏,每天都活在逆境之中,外在世界的改變也及不上他們本來所面對的日常困難。相比終日提心吊膽的專業人士,他們反而緊守崗位,做好自己,繼續按自己的步伐向前,我很欣賞。

陳:你何時發現自己能做到真心尊重弱勢社群?

凌:在經營社企的過程中,我探訪過許多家庭,每次都感受到歡欣和快樂。那些父母由衷感到高興,不是因為孩子有份工作可以養家,而是因為從孩子身上看到希望和將來。營運社企不只是做生意那麼簡單,我們最看重的是人。我們去家訪是希望更為了解員工,透過和父母接觸,我們得知員工從幼稚園到小學、中學等等的成長點滴。父母往往說這些細節微不足道,但我能從中更立體地了解一個員工,令我獲益良多。

我曾到天水圍做家訪,父母因為次子世豪大腦癱瘓,選擇退休當全職照顧者。時為冬天,我卻發現他們家還開着冷氣,好奇一問才知道原來世豪從紅十字會甘迺迪中心畢業後不取分文,一直為學校經營網頁,所以全屋放滿伺服器,需要冷氣降溫。

後來他獲社創基金支持創業,發明了CP2Joy。CP2Joy的靈感來自大腦癱瘓者控制電腦時所遇到的困難,例如一般人在Windows作業系統裏按幾個按鈕,在幾秒內就能找到資料,他們卻需要花三分鐘。而世豪的發明可以憑「依」、「啊」等一個音節,加上眼部活動就能控制電腦,將速度提升至跟普通人一樣。這是他在浸大的畢業創作,為了研究這個系統,世豪寫了38萬條編碼,連他的教授都深受感動。

這件事不關乎他的強勢或弱勢,世豪說自己能超越一切、能人所不能,我覺得那都是源於其家人、同學、教授和他對自己的尊重,那能賜予他力量。有時候我累了,感到氣餒的時候,我就會用世豪的話提醒自己繼續努力。

失敗只是尚未成功

張:不少社會人士都有心開辦社企,但面對租金壓力等種種問題,要持續發展也不容易。怎樣才能讓社企持之以恒,開花結果呢?

凌:每次開社企,我都會跟同事說別想像它能夠經營一輩子,每盤生意都會遇到很多風浪,也有可能會結業止蝕。但止蝕不代表失敗,雖然生意輸了,但贏得經驗。

我的同事經營社企失敗了三次,第四次我再給他機會開創另一家社企,結果他成功了,社企持續至今。他在丹拿山經營一間會所的咖啡店Happy Ours Cafe。這是我多年來看生意成敗利鈍的經驗:永遠不要把失敗歸於自己。你一定會成功,只是還未想到最合適的方案。

張:我們不能執着於過去的失敗。你擔任香港社會服務聯會的顧問後,在短時間內幫助了五十多家社企,令無數人受惠。Howard,你今天還要向我們推介一本書,是嗎?

凌:那是《與CEO對話──運籌帷幄》。太太懷孕時,我請了一位的士司機接載,他叫Jackson。在的士上他經常播放的就是《與CEO對話》,說他像上了一門又一門的商科課堂。原來教授藉着大氣電波和書本,把MBA教育普及了,惠及各階層,那令我很感動。這其實就是社企精神,提供各階層都受惠又可負擔的服務,他們只要抽空聽聽節目,就能吸收知識。

另一位我想介紹的是謝冠東,他是《與CEO對話》所有叢書的編輯。他也茹素,是我社企素食餐廳的顧客。每次他來,我都會多謝他,感謝他協助教授把知識傳揚開去。

張:原來我們也是社企,希望透過這個平台把商管知識和人生智慧傳遞給各階層,幫助有需要的人。你還有一句金句:Chop your own wood and it will warm you twice.

凌:這句話出自Henry Ford(福特)。我覺得這就是社企的意義,助人也同時能夠助己。我幫別人斬柴生火,其實在過程中自己也出了一身汗,已同時為自己取暖。

沒有分別心 便沒有失落

余仲虹(EMBA 2014校友):現時香港和世界時局動盪,很多人長期不開心,你認為現在生存的意義是什麼?

凌:「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不論遇到社會事件還是疫情,我都常記着這句話。如果我們看事情時,能夠明白一切本來由零開始,就能放下一些執着。我們還是初生嬰兒的時候,也是孑然一身,身無一物。只因我們熱中比較,有了分別心,才會失落。只要我們把自己放在不同的位置,就會有截然不同的看法。我的第一個小孩出生後,太太曾問我為何好像不重視自己的小孩。但在我眼中,我的小孩和其他小孩都是一樣的,我曾經真誠地說過領養也沒有問題。如果你把太多的愛放在自己的小孩身上,對他來說其實也是壓力。別因為某人待別人較佳、待你較差而感到不快;別去比較,放下才能自在。

何子龍(EMBA 2018校友):現時5G和人工智能相繼面世,社企會有什麼改變呢?

凌:5G和人工智能盛行促進了「社會智慧」(social intelligence),科網龍頭利用科技解決社會問題,甚至發展到某個程度,科技反而不是主菜,社會問題才是──我們要由社會問題出發,再構思科技方案。科技就像單車,要靠人來駕馭,是一種工具,能對社會很有幫助。我現時審核的初創社企項目當中,創科公司的比例已超過五成,科技可說是大勢所趨,並能協助社企發展。

整理:謝冠東

 

《與CEO對話》節目由中文大學行政人員工商管理碩士課程(EMBA)與香港電台合辦,由9月13日起,一連八集,逢星期日下午2時至4時於香港電台第一台(FM 92.6–94.4)播出。節目亦會相繼於港台電視31/31A、有線財經資訊台、now BNC及now Direct等頻道播放,時間請參閱EMBA網址︰https://www.emba.cuhk.edu.hk/radio-tv-series/。聽眾亦可透過港台網站(radio1.rthk.hk / tv.rthk.hk)、流動程式RTHK Mine、RTHK On The Go及RTHK Screen收聽、收看或重溫節目。

* 節目預告:11月1日嘉賓:香港話劇團的桂冠導演毛俊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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