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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20日

畢老林 投資者日記

真理無分界別 悟道一氣相通

7月19日,周日。周末期間在家閒讀,難得從新冠疫潮、中美關係、港股美股等混亂資訊中抽離,重溫一些「遠古文獻」,發現許多東西非但不會過時,偶爾讀之反覺歷久常新。

四十餘年前,股神畢非德恩師格拉罕(Benjamin Graham)與著名投資顧問艾利斯(Charles D. Ellis)一起出席投資答問大會,其時華爾街剛經歷1973至1974年大熊市,股民損失慘重,祈求兩位大師指點迷津。席上,格拉罕就投機的風險發表意見,強調投機從來都是市場一部分,以後亦如是,炒作本身並無問題,最大的危險在於股民把投機誤作投資而不自覺。

心灰意冷拒絕再玩

聽了格拉罕之言,老畢的感受是,假如投資者期望股神師父教路翻身,這番話無異於在此輩傷口上灑鹽,似嘲諷多於送贈錦囊,「聽道者」焉能不乘興而來敗興而返?

性格喜好人人不同,在下向來不抗拒投機甚至賭博,格拉罕也並非反對投機,話中深意實為參與的人必須搞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近日看到兩項針對投機散戶的調研,結果頗為有趣,不妨跟大家分享。

第一項以台灣股市即日鮮炒家為對象,於1992至2006年間進行。研究員發現,多達四分三投機者在兩年內心灰意冷拒絕再玩。從調查覆蓋的全部15年着眼,寶島炒家表現同樣令人沮喪,絕大多數損手離場。這些都不令人意外,值得一提的是,戰績最差的投機者最不服氣,許多選擇屢敗屢戰,一於有賭未為輸。根據研究員的估算,長期而言僅1%即日鮮炒家有錢賺。

另一項調查以巴西短線炒家為對象,覆蓋2013至2015年,目標市場則為股指期貨。研究員發現,在持續交易超過300天的投機者中,97%輸錢,只有1.1%炒家所賺勝於巴西最低工資,而「跑贏」銀行櫃員起薪點的更少至0.5%。該項調查的結論直截了當,指尋常散戶靠day trade謀生近乎不可能。

凡事總有例外,一般人做不到不代表所有人皆無法成功。兩項調查針對的都是即日鮮炒家,所謂長賭必敗,除非唔炒唔安樂,否則輸到冇癮就會收手。

同樣是炒股炒滙,有計劃有紀律地行事,比情緒主宰決策、運氣決定結果,在風險管理以至勝算上完全兩碼子事。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要做到長期有紀律地執行交易或投資計劃,絕非想像般容易,皆因挫折會令人氣餒,感到氣餒就難保不會放棄。關於這點,過氣拳王泰臣說過的一句話最具啟發性:Everyone has a plan until they get punched in the mouth!

泰臣身經百戰,全盛時期罕逢敵手,但若非在擂台上一次又一次口腫鼻青,如何能於三言兩語間總結出這番道理?他當然不是鼓勵職業拳手打「天才波」,惟台上種種變數無法預測,就如市場暗湧無處不在,順境時忘了風險管理只攻不守,身處逆境則喪失鬥志輕言放棄,有計劃跟無計劃何異之有?這樣的話,投資投機都不可能成功。

犯錯最少成贏家

順帶一提,格拉罕出席文首提及的答問大會時已高齡82,在同一場合發言的艾利斯當時年僅38,跟畢非德一樣,都是格拉罕的後輩。

在艾利斯的著作中,最膾炙人口的當數Winning the Loser's Game: Timeless Strategies for Successful Investing。此書可取之處不在時間、風險與回報的關係一類老生常談,而是艾利斯以巧妙且恰切的手法,引領讀者走進看似「大纜扯唔埋」的領域反思投資,跟泰臣金句異曲同工。

老畢深受啟發的例子是,作者以網球運動打了個比喻,職業選手靠超卓球技壓倒對手,得分是贏來的。業餘球手往往「海軍鬥水兵」,勝方得分是敗方送給他的,所謂Loser's Game就是這個意思。隨着愈來愈多人嘗試成為「職業選手」,投資者整體水平普遍提高,要贏不但須寄望對手疏忽出錯,還得時刻提高警惕,以防自己出現可讓對手利用的漏洞。換句話說,投資本身也變成了一個Loser's Game,犯錯最少的一方就是贏家。

對喜愛揀股、捕捉出入市時機、預測板塊輪動的本港股民來說,艾利斯這種不求跑贏大市的取態,未免過於消極。老畢自己亦是炒家,與多數人一樣熱愛刺激和享受勝利帶來的快感。然而,想贏必先學輸,知道點樣輸點解輸尤其重要,否則必然一錯再錯。從這點出發,即使閣下並不認同艾利斯的結論,也得承認他的見解發人深省。

類似泰臣、格拉罕、艾利斯的觀點,已故馬評家董驃亦表述過。驃叔說,見習生應善用讓磅優勢,於競賽過程中盡可能把馬匹置於前列,切忌不自量力刻意留後,在直路上跟大師傅比併騎功。言下之意,缺乏自知之明,不懂揚長避短,紅牌仔想提前畢業都難!

拳擊、網球、賽馬、投資,表面上風馬牛不相及,實則許多真理不分界別一氣相通。說到底,投機、賭博、投資都是概率遊戲,沒有穩操必勝這回事,誰能有計劃有紀律地把勝算推向自己,誰便最有機會成為贏家。

 

(編者按:畢老林最新著作《我的投資日記》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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