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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8日

曾國平 經濟3.0

造謠者vs吹哨者

「現在依法對你在互聯網上發表不屬實的言論的違法問題提出警示和訓誡。你的行為嚴重擾亂了社會秩序。你的行為已超出了法律所允許的範圍,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的有關規定,是一種違法行為!」這是武漢市公安局在1月3日給李文亮醫生的訓誡書的內容。

李文亮的罪名,是在去年的12月30日下午,在一個有百多人的同學群組中,發出這個訊息:「華南水果海鮮市場確診了7例SARS,在我們醫院急診科隔離」。結果,訊息被組友連同李文亮的名字截圖放上網,執法部門就走上門來警告李文亮了。

這位只為了分享親身見聞的醫生,剛剛因新型肺炎逝世。第一個將這場新型肺炎公諸於世的人落得如此下場,很悲慘,也很荒謬。荒謬,在於李文亮並沒有因發出訊息而得到什麼利益。相反,說實話為他帶來很大的麻煩,承受了造謠的罪名。

穿鑿附會製造恐慌

李文亮也許沒有想過自己會成了吹哨者,但為了各種原因存心散播謠言的人卻大有人在。猶記得去年7月21日元朗事件後,網絡世界傳聞滿天飛,出現了一段又一段的「真實錄音」,為香港人製造了好一陣子的恐慌,既不敢到某些地區,又不敢在晚上外出。

亂世出謠言,在一個多星期前,又有多位朋友傳來一段錄音,「親述」西九龍高鐵站附近商場的員工出現大量疑似新型肺炎感染個案,繪聲繪影,不少人信以為真。最近有關廁紙停產的傳聞,更令大量市民付諸行動,將市面上的廁紙搶購一空,引起無廁紙可用的另類擔憂。

最有創意的,莫過於特首患癌的穿鑿附會。純屬猜測,全無證據,但這故事的傳播能力驚人,「網友報料」式的以訛傳訛,在社交網絡得到數以千計的分享。這些興奮萬分的分享之中,有幾多人是相信真有其事的?我希望也相信不是大多數。大家想分享的,更可能是一種願望,又或是作出情感宣洩,就像天橋底下打小人,真真假假是其次,心理上的快慰才是目標。

真相難敵動聽謊言

對的,真相面對謠言,經常處於不利位置。由無事生非到私人恩怨,由從中取利到賺取知名度,謠言出現有多種原因,但手法從來只有一個:利用群眾的恐懼、仇恨等的情緒,巧妙地編造出一套說法,讓聽者感覺良好,讓聽者義憤填膺,讓聽者焦慮不安。總之就是看準大眾的心理編寫出來,務求得到最強烈的反應,從而達到一傳十、十傳百的影響力。

相反,真相就是真相,it is what it is,沒有度身訂造的優勢,就算沒有官方打壓,大眾也不一定有興趣,甚至會認為不中聽,把喋喋不休的Cassandra拒諸門外。在互聯網的世界,謠言和真相的強弱懸殊就更加明顯,動聽的fake news刪之不盡,所謂的fact check往往是知易行難、自討沒趣之舉。

「我們希望你冷靜下來好好反思,並鄭重告誡你:如果你固執己見,不思悔改,繼續進行違法活動,你將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你聽明白了嗎?」李文亮在告誡書上寫下「明白」兩字,打上指模,這道微弱的吹哨聲就這樣給打壓下來。接下來發生的事,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不用我來重複了。

真相未被謠言完全掩蓋,靠的也許就是李文亮這種人,不必有什麼殉道式的理想狂熱,也不必有什麼悲天憫人的情懷,只是將見到的如實描述,為真相留下一線生機。

「一個健康的社會不該只有一種聲音」,在一個不健康的社會裏,我們要感謝李文亮講真話的勇氣。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

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http://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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