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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5日

徐家健 經濟3.0

毒性低傳染性強的疫症 怕什麼?

讀到前輩雷鼎鳴教授的文章〈疫情對經濟影響不會太大〉,顧名思義,雷教授請大家相信政府,不用怕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武漢肺炎)!理據是什麼呢?避免曲解原意,前輩的經濟分析如下:

「從近代的歷史經驗看來,戰爭及疫症等災難對即時的經濟都頗有破壞,但災難過後,受打擊的經濟復原會很快。就算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此等重災,戰後歐美日等國GDP的增長也十分迅速。這原因也許是人民在大劫後多會咬緊牙關,減少消費,增加生產,盡可能把資金積累起來重建經濟。」

「2003年香港及內地飽受沙士肆虐,對經濟也起過衝擊,我們正好以此例子為鑑,幫助我們作出對今天新冠狀肺炎的判斷。根據近日的大量報道分析,新冠狀病毒的毒性雖遠超一般感冒,但卻是比不上沙士。後者的全球死亡率9.6%,香港則高達17%。新冠的死亡率仍未有足夠的數據去判斷,但暫時全國平均大約2.2%左右,1月29日武漢已從高位跌至5.7%,但湖北以外卻只得百分之零點三,武漢這麼高,很大部分原因是低估了受感染人數,將來確認的感染人數增加,死亡人數增加沒這麼快,武漢的死亡率會與其他地方慢慢接近。不過,此病的傳染率卻是甚高,未來確認的總感染人數會高於沙士。毒性較低但傳染性較強,我們大可假設其對經濟的殺傷力及其持久程度與沙士大致相仿。」

最後,雷鼎鳴還引用行家哥倫比亞大學魏尚進教授的分析,借鑑沙士的經歷,魏尚進估算今次疫情只會降低中國2020年GDP的增長率約0.1%。

屋漏偏逢連夜雨

我的看法又是怎樣?老實說,我比兩位前輩悲觀。純從GDP的角度出發,兩位前輩教授的分析本來是有其道理的,這亦是我原來的想法。然而,疫情在過去數星期急轉直下,內地大規模封城、國際社會大規模向中國實施禁航、中證監漏夜通知券商A股復市後禁止沽空,都是沙士時期沒有見過的。而最大的分別是,17年前中國因為剛加入世貿而成為世界工廠,但是17年後中國卻因中美貿易摩擦及本身經濟轉型問題而導致大量廠商撤資。

如今中國市場內需刺激不成,留低的廠家開工又是遙遙無期,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即使新型肺炎真的如雷鼎鳴教授所說「毒性較低但傳染性較強」,我也不敢低估今次新型肺炎疫情對中國經濟所造成的進一步破壞。

還有一點我們不能忽視的,是疫症對市民健康所造成的影響,並不會全面地反映在GDP上。所謂「毒性較低但傳染性較強」即使真有其事,後果可能是疫症造成較少的人命損失。生命有價,美國經濟學家估算的「統計生命價值」(Value of Statistical Life),人命的價值是數以百萬美元計的。中國人的人命是否特別不值錢,我不敢說。但要留意的是,疫症最後即使造成較少人命損失,疫症對受感染的人也可以有長遠負面影響,而傳染性較強的病毒,自然會造成較廣泛的長遠負面影響。

勿小看長期影響

這裏向大家介紹一篇研究文章,另一位來自哥倫比亞大學的行家Douglas Almond,10年前發表過一篇名為Is the 1918 Influenza Pandemic Over? Long-Term Effects of In Utero Influenza Exposure in the Post-1940 U.S. Population的重要學術文章,並得出以下結論:

"Prenatal exposure to the 1918 influenza pandemic had large negative effects on adult economic outcomes. This study concludes that the full impact of congenital characteristics may not be immediately observed and therefore may go undetected. Like congenital characteristics, hereditary characteristics also exert latent effects on adult outcomes. Congenital characteristics, however, are mediated by the prenatal environment. This strongly suggests that economic outcomes are malleable in a way not widely recognized and therefore subject to improvement."

1918年大流感,幾個月間爆發的全球性H1N1甲型流感疫潮,是由一種稱之為西班牙型流行性感冒引起的傳染病,曾經造成全球過億人感染,而死亡率一般低於5%。

當年那場西班牙型流感疫症除了導致即時的人命損失,對受感染的孕婦還造成長遠影響。Douglas Almond的研究發現,疫症後不久出生的人,由於母親在懷孕期間受到感染,他們長大後不論學業成績、市場收入、社會地位等等,平均來說都比不上其他年紀相若的朋輩。而這些長遠影響,是不會在即時GDP上反映的。

不要誤會,我不是說新型肺炎會帶來同樣的長遠影響。病毒不同,對孕婦和胎兒自然會有不同的影響。我只想提醒大家,歷史告訴我們,疫症對經濟的破壞可以是更長遠的,而這些長遠破壞,往往未能反映在即時的經濟數據上。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及資訊經濟計劃附屬學者

http://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

 

(編者按:徐家健教授最新著作《經濟學說藝術投資》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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