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31日
從人權沒有保障,到新聞沒有自由,再到國民唯利是圖,大家對中國可以有各種批評,即便如此,中國政府在過去40年肯定是做對了什麼,不然超過10億的人口不會在這經濟奇蹟中得以脫貧。然而,近日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武漢肺炎)肆虐全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連續發表了數次重要指示,表示當局要加強「統一領導」,各級官員要「及時掌握疫情,及時採取行動」,有外媒甚至稱如果這次危機處理不當,將會對中共政權帶來「亡黨亡國」的危機。到底中國如何由經濟奇蹟走到這次「亡黨亡國」的危機?
關鍵在縣際競爭
關於中國的經濟奇蹟,張五常大教授認為中國以縣為主角的地區競爭制度是當中的關鍵:「中國的縣級競爭制度有利於經濟發展,中國有今天的成就與地方幹部的工作分不開。各個縣好像一個個企業,縣際之間的競爭好像公司間的激烈競爭,正是這樣的競爭造就了中國經濟奇蹟。政府要從商業機構的角度考慮怎麼來分配。」
關於大教授提出的地區競爭制度,有研究已指出大陸地方官員的升遷調配除了與官員本身的關係靠山有關之外,當地的各項經濟表現亦是一項十分重要的指標。地區競爭制度改變了地方官員的行為是不難理解:從「做又三十六,唔做又三十六」到「不管黑貓白貓,總之捉到老鼠就是好貓」,客觀條件改變,人的行為自然就會改變。官員也是人,無論是愛民如子的父母官還是不理民情的狗官都是會對誘因作出反應。以上級關係作升官條件,官員們都會大拍馬屁以求發財;以各項經濟指標量度官員表現,地方官自然想盡辦法提升地方的GDP以求達標。
這亦解釋了地方與地方之間為何會在政策上競爭,例如向大企業提供各項稅率或地租的優惠,從而達致大教授口中以縣為主角的地區競爭制度。
不過,對於這個地區的競爭制度,有兩點值得留意。
首先,在這種地區競爭制度下,地區與地區之間的相對表現亦會影響官員升遷,所以某省某縣的地方官對其他省縣的情況除了漠不關心之外,更有可能會落井下石。在地區發生一些有「界外效應」的「嚴重事故」(如新型肺炎)時,地方官的政策(最起碼在剛開始時)不一定會考慮其他地方的福祉,不一定就會以大局為重。
賞罰制度提供欺上瞞下誘因
另外,地方的GDP表現好,地方官當然前途無量;地方表現不濟,又或出現「嚴重事故」,他們仕途隨時有阻礙。又假如,地方官成功把「嚴重事故」防患於未然呢?我們很少聽到中國有地方官會因此受到嘉獎。理由很簡單,地方官即使成功預防「嚴重事故」,中央政府亦不能以「官員成功防止大型災害事故」的反事實作對比,因為成功預防了「嚴重事故」,「嚴重事故」就從來都沒有發生,地方官又如何向上級邀功?如果當初武漢官員能夠英明地為華南海鮮城「封城」,如果他們能夠果斷地對最初受感染的病人進行隔離,我們可能就不會聽到新型肺炎這種新的病症,但同時武漢的地方官亦不會因為成功為國家避免這場「防控阻擊戰」而受到嘉獎,反而很可能會因為採取過於激烈的行動引起恐慌而需要負責,輕則受到上級斥責,重則令致仕途受損。
一來資訊不足錯誤預期新型肺炎只是短期會過去的普通事故,二來控制傳媒監察言論的大權在手,地方官欺上瞞下向外宣稱這不明病毒「可防可控」的誘因自然十分大。
新型肺炎會否導致「亡國亡黨」,我認為是標題黨居多,但一場原本真的可防可控的疫症弄致今日境地,卻可以肯定是制度使然。
作者為維克森林大學經濟系助理教授
中文大學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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