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19日
誰是香港的敵人?這陣子官媒以及建制派眼中香港的敵人,除了必然入選的外國勢力及其在港的爪牙,最近還有一直在香港「囤地圈錢」的地產商。政治社會問題,經濟金融解決,路透社引述知情人士指出,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在深圳與近百間國企代表會面,要求國企在香港擔當更主動的角色,在地產和旅遊等行業增加投資,加強對香港企業的控制和決策權力,以協助平息香港的亂局。
這是關心香港的合適工作方法嗎?香港亂局的根源就皆因樓價?這兩個問題,我覺得應該提出來說一說。
頭痛換頭 腳痛換腳
第一個問題是關於幫香港企業「換血」的問題。
路透社報道中可圈可點的,是某國企高層說的一句話:「香港的商界精英就是做得不夠。他們很多都不是跟我們一夥的。」(The business elites in Hong Kong are certainly not doing enough. Most of them are just not one of us)。國泰(00293)對員工政治立場的「失控」,地產商製造樓價高企,以及商界普遍對「反暴徒」力度不足,甚至走去支持「暴徒」,這些問題都源自香港企業難以控制,不是同一夥的管理層太有自己的想法,中央不能直接傳達行動指令。取代管理層,問題不就解決了?
問題是香港經濟上的成功,由多個因素造成,而這些因素不可以分開來看,不能斬件式的修修補補。互相牽連的因素,換走一部分,不代表餘下的部分就能如常運作下去。香港有跟內地不同的法律制度,有跟內地不同的合約精神,更有跟內地不同的營商手法,本來「自把自為」的管理層換上比較聽中央話的一群,這些因素加起來就未必有良好效果。
正如繼惠譽後調低香港前景展望的穆迪所言:
The institutional features which grant Hong Kong a degree of political and economic autonomy— together with its intrinsic credit strengths— account for Hong Kong's higher rating when compared with China. But the two ratings are clearly interrelated, and the closer the institutional and economic linkages between Hong Kong and China become, the more closely the two ratings will converge.
Closer linkages with China in Hong Kong's institutional framework and policymaking would lead to an erosion in the currently very high strength of Hong Kong's governing and judicial institutions, policy effectiveness and competitive advantage over large cities in the mainland and other international trade or financial hubs.
香港得以保持極佳的信貸評級,完全是由於兩制之別。中央積極干預不一定比香港的自由經濟差,只是香港成功有其一套的制度特色(institutional features),這套制度跟內地的愈接近(就如幫企業管理層「換血」),香港的特別之處就消失得愈快,減低全球投資者對香港的興趣和信心,香港逐漸跟內地其他城市睇齊。
穆迪擔心的,是衝突沒完沒了,會迫使內地加強制度上的聯繫(a tightening in the institutional linkage to China),讓兩制消失得更快。
多在香港投資是好事,意圖改變的制度就未免因小失大了。
樓價高非大型衝突主因
第二個問題是關於降樓價減衝突的問題。
年輕人難以買樓,不是2019年夏天才出現的事。難道對地產霸權的怒火抑壓了這麼多年,要到今天才爆發出來?我不敢說樓價高跟民怨全無關係,我只知道有更多重要的理由在推動着這場運動。修訂《逃犯條例》提醒大家的,是兩制之間的界線再一次變得模糊;後來發展到「五大訴求」,政府表現傲慢兼緩慢,從官員到警方都不用什麼問責,正正在展示政府的欠缺認受性和政制的畸形;到了現在,發展出「國旗大戰」、「光復香港」的聲音漸漸蓋過「五大訴求」,反映的又是對香港人身份的堅持。
兩制趨近、政制失敗、身份消失,這些問題同樣積累已久,單單去解決樓價問題,思維跟幫企業「換血」如出一轍,意圖把最顯眼的困難除掉,忽略了相關的其他因素。香港人的憤怒,不是簡單加起來的,無論居住問題如何改善,都不能「抵消」其他不滿源頭。
應付香港土地問題是好事,忽略其他問題就未免以偏概全了。
中央領導毫無疑問關心港人生活,只希望他們會找到適合香港的工作方法。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
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http://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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