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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3日

顏至宏 解牛集

匹茲堡衰極復盛給香港啟示

筆者在本欄上篇文章(〈香港須及早避免經濟萎縮〉,刊4月12日),分析香港未來幾年,經濟或會面對一個較當前大得多的衝擊,基於目前香港的四大支柱行業,除金融業外,其餘三大支柱都顯露出「後勁不繼」的風險和端倪,如內地訪港旅遊團在今年第一季同比去年大幅下跌。

若然我們無法找到和確立帶動經濟發展的新增長點,香港發展前景令人十分憂慮。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發展最大的敵人,就是無止境的內耗以及沒有一個清晰的發展路徑,台灣是一個值得我們借鑑和警惕的例子。

從政治角度看,有一句說話,所謂「置諸死地而後生」,任何事物都有升跌周期,一如中國諺語「富貴不過三代」。根據研究,中國家族企業的平均壽命只有24年,目前只有不到30%的家族企業能進入第二代,而不到10%能進入第三代。

自力更生克服難關

家族企業的短暫生命周期,似乎也呈現在地區經濟發展。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如果出現驕態,很可能就很快走入衰敗,驗證着「富不過三代」的「千年魔咒」。一旦下跌趨勢形成了,就只能消耗過去所積累的資產,等待回歸到底部(回到第一代)之後,發現什麼都沒有了,才能面對現實,「自力更生」,重新找到上升動力,赤手空拳再去打天下。

現在香港的年輕一輩,出生時,香港經濟已經是非常繁榮穩定。部分人對於父輩當年如何離鄉背井,甚至冒着生命危險,游泳偷渡過深圳河甚至深圳灣來到香港打拚,到香港後,什麼苦都能吃,才能在香港立足,如此情況,很多年輕一輩都恐怕不知道了。

很明顯,現在香港已經開始走下坡,也失去了亞洲金融第一中心的位置,已經沒有什麼老本可以揮霍,情況委實令人擔心。

前瞻性規劃不可少

未來幾年,香港的發展很大程度上需要靠本身力量,因而更需要有一個前瞻性的規劃和具體發展藍圖。香港的發展在某些地方和美國的匹茲堡類似,都是由於地理位置和其他的特性,讓它在經濟發展上有得天獨厚的條件。

匹茲堡的經濟發展與美國經濟起飛和工業革命是相連結的。主要是在南北內戰結束後,和香港的發展時間差不多。香港的發展,早期就是在鴉片戰爭後,英國把香港當成進入中國內地的橋頭堡。

當時,美國煤炭與鐵礦石豐富的賓州西部與俄亥俄州,是帶動美國工業革命的火車頭。斯時美國交通主要靠鐵路,城市建設主要呈現在摩天大樓,這一切的發展都需要鋼鐵。三河滙流的匹茲堡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靠陸路和水路交通便利,附近有優質煤礦和鐵礦,迅速成為美國鋼鐵中心。

就像香港的富豪爆炸性增長,那個年代的匹茲堡,也為美國製造了許多大富豪。其中最有名的有三位,包括美國第一個億萬富豪安德魯.卡內基、銀行家安德魯.梅隆和實業家亨利.佛瑞克。

絕處逢生靠創新自勵

匹茲堡有兩所著名大學,以電腦科學和機器人馳名世界的卡內基──梅隆大學(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主要是由前兩位富豪捐款創辦,而匹茲堡大學(University of Pittsburg)則以醫學和社會科學聞名。

兩所大學發展成現有規模,並成為名校,三大富豪家族贊助與捐款起了重大作用;而大學在後來匹茲堡面臨鋼鐵行業下滑後被迫轉型,浴火重生過程中起了相當大作用。

記得從1999年至2002年,筆者當時在卡內基梅隆大學計算機學院和電子商務研究所擔任兼任教授,看到匹茲堡當時的發展狀況,令我甚為錯愕。因為上世紀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匹茲堡這個有美國「鋼鐵之都」美譽,靠鋼鐵業支撐當地經濟的城市,自1970年代起,由於高度污染和廉價進口鋼材衝擊美國鋼鐵產業,讓匹茲堡跌入谷底,經濟陷入寒冬。

去舊布新才有新希望

現在在匹茲堡有些地方可以看到當年鋼鐵時代城市污染和工人失業在街上徘徊的照片,很多都是1970年代的照片。但30年後,整個匹茲堡已經看不到這兩個悲情狀況。

當匹茲堡經濟出現大蕭條時,人口外移情形嚴重,失業率也較現在底特律的情況糟糕得多,有分析認為,匹茲堡「玩完」了。但匹茲堡的社會精英,拒絕投降,他們捲起袖子,開始思考匹茲堡未來出路。

當地各界積極謀求突破,大家集思廣益討論匹茲堡的未來發展,並且規劃,銳意把匹茲堡這個鋼鐵業衰落之地,發展成為環保城市,以高科技和高增值的產業作為經濟轉型目標。當時的發展資源有不少民間資金,這些資金很多投到教育上。

機器人產業扭轉乾坤

事實上,發展高科技,研發工作必不可少,也是促進成功轉型的基礎。現在支撐匹茲堡經濟發展的五大產業,包括先進製造、能源、金融和商業服務、資訊和通訊技術,以及健康和醫療都是重視研發產業,需要大量資金和人才投入,而且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過去30年,卡內基──梅隆大學集中研究資訊和通訊技術,尤其是機器人產業。根據研究經費投入和產生的創業公司家數比率,卡內基──梅隆大學是美國大學聯盟(Association of American Universities (AAU))成員中表現最好的。創業的精神在該校隨處可見,學校提供足夠的創業空間,學生在校園裏不單是在學習或完成報告,很多的時間是在思考如何創業,如何將他們的想法或研究成果吸引校園內或匹茲堡眾多的天使基金。

匹茲堡的轉型過程,可以給香港從中得到一些啟迪。

目前,卡內基──梅隆大學擁有頂尖的機器人研發中心,成立至今,孕育逾30家企業,間接創造出一千多個工作機會。與此同時,匹茲堡也把過往重工業生產的環境污染問題一併解決,因為製造空氣污染的煉鐵廠已告消失。

制訂規劃是唯一出路

除此之外,匹茲堡經濟結構成功轉型,讓城市內年長和年輕的人口都受惠,因為低技術勞動力獲得新的工作技能,也有脫離貧窮的大好機會。由此可見,積極及時制定改革規劃,是避免一沉不起的唯一出路。今日的匹茲堡,以技術和創新力量衡量,可躋身全美前五名技術城市之列。

誠然,匹茲堡由「鋼鐵之都」的繁盛而衰落,的確「衰敗」到了極致的地步,從而在這個極致衰敗的基礎上「鳳凰浴血重生」。環顧目前香港的情況,雖未到衰敗到極致地步,但看到香港也要經歷一段巨大的衝擊,才能凝聚到萬眾一心的共識,去全力進行重整。

香港目前已設立了科學園和數碼港,不過,其帶動經濟所起的作用夠不夠呢?若其所起的作用並不足夠,那麼,我們就得找出問題所在。會不會是箇中從事創新科技的中小企,創業的資金不足,缺乏中小企業資金平台,以致無法茁壯成長?

清楚看到,目前香港缺乏為中小微這類科技企業打造的融資平台。在內地便有27個股權交易中心,如上篇文章中提到的前海股權交易中心,已經打造成為商業銀行和滬深交易所之外的新型融資平台,為中小微企業提供私募、個性、定制化的金融解決方案。現在內地為中小企融資的平台不斷增加和優化,對於內地科技和創新發展提供不少資金籌措的支援。

當前,香港科學園的不少中小創新科技公司,只能夠靠政府的的「配對補助」,但卻又沒有一個很好的「退出機制」。投資人也不知道如何投這些中小微企業,因為沒有這個資金平台。

如果香港銳意發展成為一個科技型的城市,以科技企業作為帶動經濟發展的一股重要動力,就必須考慮到,香港特區政府除了提供20億元的扶助資源外,還需要建構一些銀行融資管道以外,為創新科技中小企業提供更多可持續融資平台,並且有一個良好的「退出機制」,使創新科技公司在創業、茁壯和成長的過程中,都得到制度上的支持。

香港未來究竟怎麼走?如今香港走到當前境地,很多發展停滯不前,也許是時候社會上下認真去思索一下。

香港須及早避免經濟萎縮.二之二.完

〔本文由科大商學院傳訊部筆錄,顏至宏教授口述及整理定稿。〕

香港科技大學商學院財務系客座教授、香港應用科技研究院、互聯網金融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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