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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30日

John Mauldin 前沿思考

財赤大患 回頭未晚

本欄一連3周向一眾美國總統參選人發公開信,檢閱白宮明年易主後世界各地的經濟面貌,先由中國及日本打頭陣,上周轉到澳洲、印度、中東及歐洲,今天則聚焦非洲及南北美洲。新總統面對種種經濟現實,不得不作出艱難抉擇,醫療、國防及地緣政治等其他領域難免受到影響。

親愛的總統參選人:

在不少西方人心目中,非洲仍是「黑暗大陸」(Dark Continent),神秘莫測又危機四伏,不少非洲人對西方的印象也一樣。遙遠國度總是充滿神秘,甚至叫人有點畏懼,只有嘗試多作了解,甚至實地造訪,才能消除偏見。

「黑暗大陸」機會處處

筆者到訪過的非洲國家,算起來也有15個,接觸多了,總算對非洲有點認識。非洲各國的經濟及文化差異極大,作為美國總統,閣下不應只制訂一套單一非洲政策,而應為非洲不同地區制訂一系列政策,絕不能一成不變。

根據人口結構估算,到2100年,尼日利亞人口將超越中國,非洲將急起直追。短期內,從經濟角度出發,非洲總體而言不會對美國產生直接影響,只是非洲機會處處,美國過去100年卻沒有將之放在眼內。

今後30年內,非洲將是經濟增長最蓬勃的地區之一,美國商界絕對不應錯過。為促進企業拓展非洲市場,美國政府委任當地大使時,應選擇在當地有人脈關係,可以引領其他企業打開非洲市場的美國商家,而不是只為擦亮自身履歷的職業外交人員。這不僅有助美國貿易平衡,同時也是良好政策基本步。一般來說,非洲不需要援助,卻需要向美國學習營商之道。

聽來很矛盾,非洲發展相對落後,反而可以走得比世界更快更前。有別於其他國家需要慢慢置換過時的電訊及能源基建,非洲由零開始,現正大力推動流動互聯網及太陽能發電,發展步伐甚至超越個別發達國家。在肯尼亞,透過M-Pesa支付平台,數以百萬計未能享受銀行服務的民眾可以參與欣欣向榮的經濟;反觀美國,晶片信用卡普及化也舉步為艱。

南非近年經濟不景,既因為能源價格下挫,亦受累於祖馬政府一些不明智的決定。筆者在南非有很多相熟朋友,並曾三度與總統祖馬(Jacob Zuma)見面,他每次都強調要推動經濟增長及改革,但一直沒有實際行動,反而令情況急轉直下。猶幸他在位時日無多,南非商家可望再有機會大展拳腳。

委內瑞拉經濟崩潰

再往西走,到達下一站南美,區內各國狀況迥異,好的、壞的、極糟糕的共冶一爐。論形勢最水深火熱的國家,除委內瑞拉不作他選,稱之為經濟崩潰絕不誇張;長期奉行社會主義,結果不出所料。

委內瑞拉奉行如假包換的社會主義,與之相比, 民主黨參選人桑德斯(Bernie Sanders)鼓吹的一套簡直小兒科。委內瑞拉政府控制生產條件,結果造成生產錯配,刺激通脹飆升,供應過剩及短缺交迫,百姓吃盡苦頭。

委內瑞拉經濟一旦崩潰,或會打亂美國相當大部分的石油供應。雖然當前世界石油供應非常充裕,只是美國不少煉油廠專責處理委國出產、密度相當高的低品位原油,這類煉油廠要更新設備轉型,既花時間又所費不菲。作為美國總統,閣下沒有本事確保委國石油供應繼續源源不絕,但必須密切留意事態發展。

巴西貴為全球第8大經濟體,又是人口第5多的國家,自然不容忽視。巴西的前景雖然較委內瑞拉好一點,但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巴西政府最高層近日鬧出貪污大醜聞,涉事者包括重要政府官員及國營油公司巴西石油(Petrobras)。總統羅塞夫(Dilma Rousseff)大有嫌疑,大概要面對國會彈劾。

巴西經濟去年收縮3.8%,現時仍在走下坡,除非政局回穩,否則不大可能翻身。巴西老百姓紛紛上街表達不滿,遊行示威陣容龐大,但他們到底不滿誰,外界卻不得而知。巴西貧苦大眾長期生活於水深火熱,問題是捲入醜聞的巴西富商同時也控制當地媒體。

更糟糕的是,蚊患散播的寨卡病毒(Zika)肆虐巴西,導致大量孕婦誕下畸胎,相信情況還會持續,令人痛心。另一方面,巴西今年夏季將舉辦奧運,不僅分薄解決其他問題的資源,還會將該國的困境曝露於世人眼前。

一如委內瑞拉,閣下對巴西恐怕也愛莫能助,但也不應置之不理。當年巴西被視為前途無限的新興市場,吸引美國企業及投資者垂青,資本大舉流入巴西;如今看來,有關投資似乎火熱不再。

阿根廷經濟也非常不堪,然而似乎有改善。該國經濟大上大落,政府2001年債務違約,拒絕償還約1000億美元國際欠款。當局現正跟個別先前拒絕接受債務重組方案的債權人和解,談判已進入最後階段,假如雙方達成協議,阿根廷將可重返國際資本市場。愈早達成協議,對阿根廷愈有利。新任總統馬克里(Mauricio Macri)表示,將減少赤字開支,並確保通脹維持在「僅」20%至25%水平。他已解除滙率管制及農業出口關稅,這是重要一步,卻只是剛起步。

大國墨西哥被低估

接着北上,看看美國北美鄰邦兼貿易夥伴墨西哥。大部分美國人對墨西哥懵然無知,令筆者大感錯愕。以購買力平價而論,墨西哥是世上第11大經濟體,比意大利、南韓、加拿大、澳洲或西班牙都要大,增長步伐更領先大部分躋身10大的經濟體。與偏遠的非洲不同,大部分美國人駕車由住家出發,不消一天就到達墨西哥邊境。然而,美國人對墨西哥的印象極盡諷刺能事,雖然有時一針見血,但墨西哥豈止那麼簡單。

地緣政治專家弗里德曼(George Friedman)最近在本公司網站發表題為「經濟大國墨西哥」(Mexico as a Major Power)的佳作,粉碎大家對墨西哥一些錯誤觀念,精要部分如下:

在一般人眼中,墨西哥是第三世界國家,法治不彰,國民想辦法投奔美國,這種觀念未免過於簡單。只是不少墨西哥人同樣有這種想法,將外界對祖國的鄙視似乎都照單全收。

墨西哥經濟去年增長2.5%,2016年增長率預料介乎2%至3%,與美國經濟增長預測不遑多讓,墨西哥人對此一清二楚。在環球經濟疲弱不振的當下,墨西哥經濟相對強健,但很奇怪,墨西哥人卻不當一回事。

這就帶出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墨西哥其實是世界經濟大國之一,但大部分人卻有眼不識泰山,不將她放在眼內。

有參選人以墨西哥大做文章,聲稱墨西哥人都不懷好意,個個想偷渡到美國,對我們不利,這種陰謀論結果大收旺場。無可否認,非法入境者確是問題,必須阻止,然而諷刺的是,現時返回故鄉的墨西哥黑市居民比偷渡到美國的墨西哥人更多,美國經濟大衰退以來一直如此。自2009年以來,離開美國重投故鄉的墨西哥人超過100萬,當中包括在美國出生的新生代,遠超偷渡到美國的人數。他們棄美取墨,不外乎認為墨西哥的發展機會比美國多,這才是一眾參選人應該討論,以及下任總統必須嘗試改變的真正問題。

筆者並非主張邊境不設防,邊境管制不可少,每個國家都一樣。只是大家必須謹記,南鄰墨西哥快將成為工業大國,不出20年更很可能躋身世界5大經濟體之列。墨西哥市場潛力龐大,美國應想辦法跟她多做生意,而不是拒人千里。

再看看美國的北鄰,加拿大在金融海嘯時獨善其身,卻始終難逃經濟走下坡的命運,導火線非樓市, 而是能源價格。加拿大技術上已陷入經濟衰退,新任總理杜魯多(Justin Trudeau)承諾推行傳統財政刺激措施,務求扭轉乾坤;凱恩斯泉下有知,必定大感安慰。

杜魯多會否失敗?也許,但肯定不是因為落藥不夠重而招致失敗。新政府即將提出赤字開支方案,加拿大負債勢將大增。加拿大政府大有機會走上美國債台高築的不歸路,假如筆者是加拿大人,肯定會憂心忡忡。

財政刺激措施的主要目的是推動消費需求,給市民大眾更多錢,他們就會更落力消費。然而,加拿大的問題並非需求短缺,而是油價低迷,情況在側重能源業的省份尤其明顯。刺激方案無法推高油價,杜魯多振興經濟根本無能為力。

筆者憂慮,加拿大會重蹈美國覆轍。美國當年推出赤字預算,以為經濟能藉此恢復增長,稅收回升自能還款減債。結果經濟增長乏善足陳,稅收不足,負債卻愈來愈多。

正如筆者本月初在「增長破悶局 經濟解百毒」一文指出,增長是解決經濟百弊的萬靈丹,只要促進經濟增長,閣下任內即使犯下其他錯誤也沒那麼要緊;相反,假如壓抑增長,任憑閣下多麼努力,也無法令經濟前進。走筆至此,環球之旅又回到起點美國。

美國衰退風險不低

奧巴馬總統成功連任後不久就宣布要重返亞洲, 鑑於在未來世界,亞洲舉足輕重,這個決定無可厚非。然而,在未來4年任期,新總統將不得不向經濟現實低頭,重新專注美國本土問題。

當閣下2017年1月就任時,美國近代史上最疲弱的經濟復甦期將延續至81個月。自經濟大蕭條以來,這已是歷時第三長的經濟復甦期;假如2018年都不出現衰退,當前復甦期將成為歷來第二長。從本欄一連三周的系列文章可見,世界各地經濟相繼放緩,彰彰明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及國際結算銀行(BIS)的數據亦是佐證;加上美國當前經濟增長聊勝於無,只要稍微受衝擊,美國經濟定難逃厄運。

因此,在閣下首個任期內,美國經濟大有可能陷入衰退,即使首個任期安然無恙,閣下也得為衰退未雨綢繆。鑑於財政狀況惡劣,聯儲局貨幣政策救市彈藥又所餘無幾,新政府勢必難以應付經濟衰退的後遺症。

先來看看財政狀況,閣下上任首年,美國國債將衝破20萬億美元大關,聯邦政府赤字預算接近5000億美元,據國會預算辦公室(CBO)估計,赤字還會進一步攀升;州及地方政府赤字又添3萬億美元。雖說利率現時異常低企,但這筆巨債的利息愈來愈沉重,實在不難想像。

到2019年某天,福利開支、軍費及利息將耗掉美國政府所有稅收,這意味其他開支都要靠舉債應付。CBO估計,到2023年,財政赤字將升至1萬億美元以上,屆時,單是利息開支及淨利息就幾乎耗掉所有稅收,要靠舉債才能應付國防開支,看看以CBO數據製作的【圖1】就知道。

據CBO預測,美國財赤2019年將達7380億美元,還得假設美國經濟10年內不會步入衰退,而經濟增長比過去一兩年的水平為高。不妨想像經濟陷入衰退,財政預算將會如何?筆者請同事沃森(Patrick Watson)幫忙,翻查以往經濟衰退時期,估計稅收將因此流失多少,藉此推斷新一輪經濟衰退時稅收的減幅。我們隨便假設經濟2018年陷入衰退,但實際上不論發生在2017年或2019年,相對數字是一樣的,結果亦然,就是預算赤字大增。【圖2】假設經濟2018年陷入衰退,福利開支及利息遠超收入。

屆時財赤將大增至1.3萬億美元,假如經濟復甦步伐與當前一樣呆滯,除非政府削減開支或增加收入,否則往後10年財赤將一直維持在1萬億美元以上。到2020年,當閣下全力爭取連任時,財赤將攀升至1.5萬億美元,對拉票有害無益。

削赤減債慎選謀士

經濟陷入衰退,財赤超過1萬億美元,試問哪有參議員或眾議員想在這種環境下出選?以為選民現時求變之聲很強烈嗎?假如閣下2018年或2020年還未控制好預算及經濟,選民肯定叫你好看。下任總統真正有機會改變現狀,民間不滿之聲理應是閣下與國會談判的重要籌碼,有助迫使兩黨面對現實,解決財赤問題。

不過,閣下必須計劃周詳,這亦是真正挑戰所在。歷任總統都會委任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人選誰屬,很大程度視乎閣下想推行什麼政策。

假如閣下選擇聽信的經濟學家,建議你繼續奉行巨額赤字預算(這類經濟學家不少,即使諾貝爾經濟學獎級數的也不難找),美國就會繼續以往的舊路,直至一天只剩下一個真正選擇,正正就是日本幾年前的處境:除了把債務貨幣化別無他法,假以時日,有關行動勢將令本幣大幅貶值,進而打擊國民購買力。

說到底,經濟政策是哲學選擇,筆者深信,有些選擇可以令美國經濟重拾活力,重返3%以上的經濟增長,財赤及負債迎刃而解之餘,對推行醫療服務亦有幫助,此乃意外收穫。選擇適當經濟團隊,改革就有望順利推展。再者,閣下任期內可能鬧出危機,其實反而有利,可望迫使兩黨政客認真看待問題,同意以新方法決困。筆者下周將繼續為下任總統獻計,列舉一些可行政策,達到上述所有目標。

作者為著名投資分析專家,其《前沿思考》(Thoughts from the Frontline)是目前全球發布範圍最廣的投資通訊,擁有過百萬讀者。

John Mauldin擁有極強洞察能力, 擅長解構複雜的金融現象,每周對華爾街、全球金融市場和經濟歷史提出精闢見解,極具參考價值。

《信報》為大中華區唯一刊載John Mauldin投資通訊的中文媒體,內容由《信報》翻譯。逢周三在《信報》及信報網站www.hkej.com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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