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10日
統籌:陳志輝(中大EMBA課程主任)
主持:陳志輝、連佩蔙、潘智禮、羅曼穎
嘉賓:魏雁濱(中大社會工作學系客座教授)
整理:謝冠東
陳:陳志輝 連:連佩蔙 潘:潘智禮 羅:羅曼穎 魏:魏雁濱
羅:今天請來兩位EMBA同學Josie(連佩蔙)和Chris(潘智禮)探討一個社會問題:香港三失青年。為何你們會從事這項研究?
潘:這個議題十年前已有人探討,然而問題依然嚴峻。政府早前公布,隨着人口老化,香港的勞動人口將於三至五年後顯著下滑,正需要新血接力。大量青年三失將對經濟影響深遠。
五萬港青失學失業
陳:坊間多談雙失青年,你為何稱他們三失?
連:那其實源於英文的NEET(Not in Employment, Education or Training,尼特族),他們沒有上學、沒有就業,亦沒有接受職業培訓。尼特族佔香港勞動人口的1.34%,約四五萬人。
潘:平日在街上看到不少餐廳長期張貼招聘告示,極缺人手。可是與此同時,卻有不少年輕人長期賦閒在家,可能終日沉迷電玩,逐漸成為隱世一族。
羅:魏教授,你看問題有多嚴重?有人會說,即使有1.34%人口不事生產,但其餘98.66%的人要養起他們也是綽綽有餘,這種看法是否正確?
魏:這樣說也不無道理。可是香港勞動人口正在減少,未來青年勞動人口會由現時的80多萬下降至60多萬,將難以填補各種工作空缺。三失青年未來也會成為社會負擔,特別影響他家人的生計。
陳:這亦會破壞社會風氣。假如社會人士都奉勤奮工作為圭臬,卻突然發現家裏有成員好逸惡勞,勤奮一員定必心生不滿,感到不公,繼而互相展開罵戰。一個和諧家庭可能就此破滅,此其一。
第二個弊端是,即使他勉強找份工作,也會為公司帶來問題。因為他根本無心工作,只是受家父所迫,而老闆勉為其難聘用他,也不過因為與他的父親份屬世交。但公司的同事看到團隊有寄生蟲,難免看不過眼,口出怨言,影響士氣。因此當聽到同學要研究這個題目,我就覺得很值得。
魏:是的,職業對每個人都很重要。尼特族這說法源於英國,這些年輕人既沒上學又沒就業,於是失去社會地位,被描述為 「status zero」。他們一無所有,會陷入身份認同危機──第一是自我認同危機,常感自卑;第二是社會認同危機,對社會沒有歸屬感。他們不會積極投入社會,反而有很多負面行徑。
教育體系未能發揮多元才華
陳:我們年少時,父母若見子女無法上學,都會要求他們立即求職,為何現在有些年輕人可以既不讀書也不工作?
魏:社會富裕了,有些家庭溺愛子女,即使他們在家裏無所事事也予以縱容,並仍繼續供養。
陳:可是父母終有一天年老,甚至會離開,無法一直資助這些三失子女。但父母可能太遲提醒子女,子女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家人可以幫助這些隱蔽青年嗎?
潘:伴他同行。三失青年最缺乏的,其實是愛。沒有人關心和認同他們,感化他們踏上正途,因此走了歪路。他需要一些良師益友,在他心中燃起一團火。
陳:那團火在他們年幼時曾經燃亮,小童多對未來有美好憧憬,現在要死灰復燃。
魏:除了家庭的愛,社會的愛也很重要。社團、機構和工商組織等有否給他就業機會,令他對未來抱有希望?社會的愛在有形無形之間也會影響到他。
就業又與年輕人接受的教育有關,故要根治這個問題,還是要從教育入手。
大家有所不知,小學也有人輟學,近年數字甚至上升,現時小學輟學率達0.13%,初中則是0.63%。百分比看似微不足道,但總人數也不少。失學少年因缺乏教育基礎,日後也極可能找不到工作,變成雙失。
陳:香港不是實施強制教育嗎,何以他們自小便失學?
魏:這可能與課程安排有關,不是所有學童都能適應一般的文法學校。德國和新加坡都讓學童在較年少時便選擇不同種類的學校,所選學科不一定是學術取向,也可以是技能主導。但香港的工業學校幾乎已銷聲匿跡。當然背後有其原因,就是社會人士都視它們為次等學校。
陳:昨天我跟一個中學生聊天,他將畢業,要報讀大學。我問他報了哪些學校,他說舉棋不定,指以自己的成績難獲大學取錄,「唯有」讀職訓學校如職業訓練局的課程吧。為何他要語帶無奈呢?是誰灌輸這些概念給他,令他覺得接受職業培訓是件可惜的事?這種現象在香港特別普遍。
潘:香港社會是否給職業學校的年輕人貼上了負面標籤?除了如魏教授所言要檢討課程內容,社會也要檢討這種標籤心態。
魏:我們應提醒自己,每個人的專長不同,有些人的歌聲繞樑三日,他不一定要上大學讀碩士。有藝術天份的人、善於修理機器的人,其實應該有各自的出路。但我們卻經常對這類才能視若無睹。教育局實責無旁貸,它應該對各種才華一視同仁,視之為同等珍貴,並在課程裏加以培育。中一至中三的選擇尤其狹隘,高中畢業還可選擇IVE(香港專業教育學院)的九所分校,但初中學生除了傳統課程就別無選擇。
陳:有位朋友對藝術很有興趣,我問他為何這樣遲才入行?他說其實很早就想學藝術,若更年少起步,藝術造詣還更登峰造極,只是家人稱必須先讀完大學,不容置喙。我們已在年輕人身上,架設了太多框子,處處窒礙他們的發展。
社會關係疏離 造成隱青
魏:這也和就業前景有關。工商機構是否願意接納不同學歷的人?當中可能存在技能錯配,例如課程未能滿足業界要求。其實服務業、建造業均非常渴求人手,教育界是否可以多設立服務和建築方面的培訓學校,為年輕人開創一條出路?
連:我們在研究中訪問過一些社工,發現三失青年還有一個成因,是他在學校常被人忽視和欺凌,於是開始隱藏自己。
魏:學校社工可跟進這類個案,最棘手之處在於社工根本不知道有這個案。一來他沒有主動找社工,二來學校亦沒有轉介,畢竟老師都忙於教學,忽視了隱青問題。到他們成了三失青年,便長困家中,與世隔絕。我們需要相當人手去主動接觸他們。
政府要更為重視這個議題,為此增撥資源,社會機構便能更着力於紓解這個難題。
潘:此外,近年社會變得疏離,不像從前的左鄰右里會互相照應。例如當有子女被父母打罵,哭哭啼啼奪門而出,鄰居不會坐視不理,會好言安慰,暫作收容。當年輕人有這許多近在咫尺的叔叔阿姨關心他,經常與他閒話家常,也就不易成為隱青。
連:或許因為社會複雜了,現在的父母大都反其道而行,與鄰居保持距離,還着子女不要隨便回應陌生人,凡事守口如瓶,勿洩露個人資料等。子女自小便學會深藏不露,有隱蔽的傾向。
除了等待社工出擊或寄望鄰居,平日在學校裏,同學也可多關心沉默寡言、悶悶不樂的同輩。如果看到他安靜,你就讓他靜,不理會他,他就只會變得更靜,更不敢接觸這個世界。在小息時,何不跟他聊兩句?當他感到自己被外界接受,自然會慢慢開放自己。
羅:若情況不太惡劣,這的確比轉介社工為佳,畢竟要見社工就成了一種標籤。假如同學在學校已沒有朋友,到畢業後也不會有人關心他的動向,他便如同被社會遺棄一樣,社工也無從得知這個問題個案,逐漸那就演化成為一種頑疾。以愛打開年輕人的心扉,確是化解隱青問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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