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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7日

仇國平 信觀正反合

經濟縱高速增長
管治質素追不上 民間積怨深

自從2002年賭權開放後,澳門經濟發展拾級而上,每年的現金分享,更令不少香港人既羨且妒。然而5月25日超過2萬人上街示威,以及5月27日超過7000人包圍立法會,抗議「候任、現任及離任行政長官及主要官員的保障制度」(簡稱 「離保」法案),把「澳門模式」造成的社會問題及民怨一下子抖出來。

澳門的發展模式,類似資源豐富又欠民主制度的國家,當地經濟發展所依仗的,就是在鄰近地區被禁止的賭博活動,以及來自大江南北的黑白資金。只要賭場大門一開,就像產油國家掘開油井,財源滾滾而來。

發展模式注定缺誘因改革

政府擁有大量財富後,便以利潤豐厚的政府合約、廉價批地、社團資助、社會福利等簡稱派錢方式,加上委任公職等向政府的管治聯盟(即大商家及主要社團領袖)傾斜的政策,又限制反對力量的發展,減輕來自社會對管治的挑戰,改革深層次管治及制度問題的動機自然大受影響。

雖然特區政府推出不少公共行政改革措施,提升機構效率及改善服務質素,但管治及制度的核心問題依舊不變:政治民主化不足,特首由400人選舉委員會選出,直選立法議員不過半數,高官和議員向市民問責的動機不足,下情難以上達;政、經、專業界人士的個人業務依靠高官的垂青,言論大多保皇而非逆耳忠言,削弱政府的政策及民情分析能力;傳媒自我審查嚴重,影響政府掌握民情、市民對社會事務的認知,以及向政府表達意見的能力;政府施政透明度低,涉嫌利益輸送等施政失誤事件無日無之,加深市民對政府不滿。

近年政府推動經濟適度多元化,發展物流、會展、文化創意、休閒旅遊等產業,又設立中國與葡語國家經貿合作論壇常設秘書處輔助辦公室,將澳門定位為中國與葡語國家橋樑。

不過,這些行業發展有限,改變不了博彩業獨大的格局。自從澳門經濟急速發展後,國際社會對澳門日益關注。

不少國際排名,包括傳統基金會的經濟自由排名榜、世界銀行的管治指標、經濟合作及發展組織的國際學生能力評估計劃,以及政治及經濟風險顧問公司的亞洲貪污排名等,都把澳門包括在內。同時,在澳門賭場進出的黑金,特別引起美國及中國的關注。兩國政府積極在澳門收集情報,掌握黑金的流向,以及了解黑金背後操作的所有人。

較為人所知的事件,如2012年底,中國的調查人員到澳門秘密訊問6名賭場中介人,調查前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在澳門的洗黑錢活動;2013年,美資博彩企業永利澳門被指非法將客戶資料轉到美國。

政府水浸 民生問題遲遲未解決

兩次大型抗議行動,社會大眾除了不滿「離保」法案讓高官在離任前大撈一筆外,也是對管治制度未能回應澳門發展模式所引發的社會問題表示憤怒。澳門經濟繁榮造就不少既得利益者,但更多的是經濟發展受害人:樓價十年間上升十多倍,年輕人上樓無望。

澳門特區政府雖然坐擁巨額盈餘,面對高企的樓價卻束手無策。經濟房屋(即香港的居屋)數量少、質素差、位置偏遠,難以滿足社會的要求;外來人口及遊客增加,處處展開的工務工程把澳門變成一個大工地,澳門過去安靜祥和的小城生活模式一去不返。

經濟發展令外勞數目增加,單是他們上班已令交通擠塞日益惡化,坐巴士的市民往往擠不上巴士;經濟發展又令私家車數目增加速度遠超車位供應,泊車位嚴重供不應求;遊客增長速度遠超於的士,搭乘的士者往往大嘆一車難求。

再加上庫房收益大增,政府浪費的公帑愈來愈多,大型基建超支數億至數十億元並不為奇,民怨於是愈來愈大。

過去的示威,參加者最多只有三、四千人,今次的示威規模之大、又在短時間內迫使政府撤回「離保」法案,許多人包括示威組織者亦覺得意外。然而,今次可以說是個別事件:澳門市民一向政治冷感,如非廣為澳門人閱讀本港報章以惹火字眼把事件大幅報道,許多澳門市民根本對事件毫不知情。再者,即使大學教授、中小學教師,以及大部分公務員,都沒有終生聘用的保障,管理層有很大的權力決定是否續約。

澳門小城「行頭窄、靠關係」,市民可能一時怒火遮眼走上街頭,但因擔心影響日後生計或前途而怯於參加日後的社會行動應該大有人在。今次反「離保」對香港的啟示,就是要壯大社運,需維持公民社會發展的制度,包括法治、用人唯才的管理觀念、施政透明、新聞自由、經濟多元又獨立於政治影響,以及防止政府濫權的行政與司法程序。

仇國平

澳門大學政府與行政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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