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16日
3月12日上午,日本天皇明仁穿上天皇御用的「黃櫨染御袍」,在皇宮內向皇祖「天照大神」(日本傳說中的創世之神)稟告自己即將卸任,意味長達30年的平成時代正式進入倒數階段。
在未來一個多月,天皇明仁除會派敕使到日本全國各地的天皇陵墓向列祖列宗滙報,自己亦會馬不停蹄到位於奈良縣的神武天皇(日本傳說中的第一代天皇)山陵、三重縣的伊勢神宮以及東京的昭和天皇山陵參拜,直到4月30日再於皇宮正式舉行卸任儀式;日本於4月27日起就會開始進入連續10天的全國休假,預期屆時將會有不少民眾上京向他致敬。
天皇明仁在位30年,其親民形象深入日本民心,每逢國家發生任何天災,他都必定堅持探訪受災地區,貫徹他本人與日本民眾共喜共憂的信念。2016年,天皇明仁忽然宣布自己有意退位,雖殺了日本社會一個措手不及(當時,日本憲法裏並無天皇可於在生期間退位的條文),但民眾對他畢竟敬愛有加,而日本朝野亦很快通過特別法案,讓他正式於本年傳位予皇太子,實現天皇換代。
亞洲第一強國神話幻滅
天皇明仁形象雖然正面,但回顧平成年代,日本社會卻普遍認為日本國運於過去30年由盛轉衰,從一個崛起強國,搖身一變成為一個老邁之邦。根據《日本經濟新聞》統計,在平成元年(1989年)全球十大市值最高企業之中,日本企業佔了7間(NTT、日本興業銀行、住友銀行、富士銀行、三菱銀行、第一勸業銀行以及三井銀行,部分於今天已經合併重組),但在平成三十年(2018年)則20大不入,反映日本企業在全球影響力大不如前。2010年,高速成長的中國趕過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系,更令日本作為亞洲第一強國的神話幻滅。按日本分析人士估計,日本經濟若繼續停滯不前,於2025年或許會被印度及東盟超越。
日本經濟於平成時代由盛轉衰,與大部分日本企業轉型失敗不無關係。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昭和年代,日本企業憑着廉價及高品質的出口產品,成功把歐美對手打垮,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美國部分親日派更預言日本將會長期主宰全球經濟(如哈佛大學學者所寫的Japan as number One等)。好景不常,踏入九十年代,電腦普及化和互聯網的出現,令日本企業的傳統優勢逐漸消失;當美國不斷出現微軟、蘋果、谷歌、亞馬遜和Facebook等科網巨頭以創新取代品質,日本企業卻深受終身僱用制所帶來的掣肘而改革乏力;當中韓企業逐漸靠科研崛起之際,日本企業的相關投資卻是微不足道。30年前,日立和東芝的大名在全球社會無人不知,到了今日,美國的FANG(Facebook、Amazon、Netflix and Google)、中國阿里巴巴和南韓三星的光芒,輕易把日本企業全部比下去。
在政治方面,平成時代雖見證了日本自民黨於1993年和2009年兩次失去執政黨寶座之位,但論整體政治環境,卻仍然與西方兩大政黨議政的方式相差甚遠。日本民主黨於2012年成為在野黨後,至今依然毫無起色;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由一期、二期至今連續三期執政(自民黨最近有意見提議修改黨章讓安倍第四次出任首相),於選舉中從未遇到嚴峻考驗,說明自民黨一黨獨大的傳統,自昭和年代至今其實相差無幾。
棄終身僱用吸移民振經濟
然而,平成年代的自民黨雖然長期執政,但論實績和領導能力則難與前人相比;自泡沫經濟爆破後,日本經濟於過去30年成長近乎零,在外交方面亦難言有何突破(2000年中期,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曾推動日本加入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但遭到中國強烈反對後無疾而終);所謂「迷失十年」,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為「迷失三十年」,不能不令人唏噓也。
日本部分有識之士,近年開始大聲疾呼日本必須改革,以讓國家重新踏入成長之路:日本最大經濟組織經團連去年宣布將中止沿用多年的統一招聘以及重新評估終身僱用制,希望為死氣沉沉的日本勞動市場帶來刺激;日本政府近年亦大力推動社會初創以及引入移民,以圖為日本經濟帶來新的衝擊。可以預期,未來為日本帶來突破的,將不會再是憧憬昭和年代光輝歲月的上一輩,而是生於平成,了無包袱,願意在日本闖一片天的年輕人;後平成日本政府和社會如何創造孕育人才的土壤,將成新時代的關鍵。
香睿剛_日本早稻田大學亞太研究所國際關係碩士
(編者按:香睿剛著作《笑看東瀛》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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