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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9日

盧峯 EJ GLOBAL plus Food for Thought

馬英九治下的兩岸關係泡沫

看罷台灣前總統馬英九的《八年執政回憶錄》,掩卷之際不能不慨嘆兩岸關係變化之大,變臉之快。據馬英九口述記錄,2015年11月7日他跟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峰會,本該是兩岸領導人會面機制恒常化的第一步,只要會面順利進行,兩岸官員、政治人物不搞小動作,不傾力想Score Political Points以至令對方難堪,未來「習馬會」之類的最高領導人「峰會」將可以定期舉行。

回看3年多前那場在新加坡的會面,整體運作順利,沒有令雙方難堪的場面,國際社會反應算積極正面。馬英九及習近平兩人都談到「九二共識,一中各表」這個政治基礎,沒有把雙方的迴旋空間堵死。馬英九表明中華民國憲法容不下台獨,習近平沒有抖出「一國兩制」矮化台灣。從政治語言、姿態看,兩岸勉強算平起平坐。

習、馬在其後的晚宴更是杯酒言歡,閒話家常一番,兩人從喝的酒(台灣的馬祖老酒、大陸的30年貴州茅台)談到台灣總統府歷史;從彼此的酒量談到有關蘇聯軍人的笑話。最後再以一句「後會有期」收場。以第一次交手的政治領袖而言,習馬會算相當融洽。而按馬英九的說法,「習馬會」其實可以成為兩岸關係突破的契機,比上世紀九十年代「汪辜會談」帶來的可能性、可變性還要大。

可惜,「習馬會」沒有修成正果,令兩岸關係出現真正突破。在台灣,民進黨上下把會談形容為自我矮化及有損國家尊嚴,只差沒有追究馬英九的責任。兩個多月後蔡英文當選總統,民進黨控制立法院全面執政,「習馬會」立時從契機變成一頁台灣政府想盡快遺忘的歷史,兩岸關係自此一落千丈,政府高層互不往來,雙方重新在外交上、國際組織內針鋒相對,幾乎沒有任何直接對話,小馬哥對此大感可惜。

兩岸反面 惡性循環

馬英九對兩岸關係惡化的慨嘆當然是從自己的視點出發,反映的也是他個人對兩岸關係的主張;民進黨人固然不會同意,太陽花學運領袖們更是樂見「習馬會」成果歸零。但客觀點看,馬英九在任8年、特別是第二屆總統任期確實是兩岸最有商有量,互動最暢順的時間。遺憾的是,台灣內部始終有近半人覺得兩岸政府走近是壞事不是好事,模糊化雙方關係則是矮化主權,令台灣跟真正獨立建國愈遠。在這種心理狀態下,馬英九愈努力,引發的反彈愈大,原來是向前邁出大步的機會瞬間變成倒退三步甚至十步的危機,並且持續向後退。

更糟的是,倒退不是單方面的,而是一個惡性循環。台灣方面對兩岸關係來個加倍戒急用忍,堅持從形式到實質關係上的對等;中國大陸同樣從「習馬會」的立場往後倒退,把模糊化的一中各表變成公開向台灣提出「一國兩制」,並以此作為解決台灣問題和平統一的基礎,恍如向民進黨叫陣。

要知道「九二共識,一中各表」至少讓台灣政府有點對等談判的意味,「一國兩制」就完全是中央政府跟地方政府的關係,頂多比香港澳門再寬鬆一點,然而國防、外交肯定不會放手,最終權力則肯定操在人大及中央政府手上,不會大權旁落。試想想,台灣政治陣營中有一半連「一中各表」也接受不了,餘下的除了極少數之外則對「一國兩制」難以接受。現在北京把兩岸未來關係的基調定在「一國兩制」,台灣任何主流政治團體都不可能接受,(否則將是政治自殺),兩岸政府要重新開展半官方談判變得不可能,即使城市間的交流也將困難重重,畢竟誰也擔當不起出賣台灣主權與尊嚴的「罪名」。

馬英九落任近3年,在台灣的政治能量不算完全消失,但想再推動台灣的政策方向包括兩岸關係已是有心無力,更不可能再當兩岸破冰的推手。未來他頂多像連戰、宋楚瑜那樣成為北京領導層的上賓,彰顯北京統戰政策的成就。

小馬哥的《八年執政回憶錄》對兩年多前在新加坡那場「習馬會」着墨不少,評價甚高,幾乎可以視為他個人政治成就的高峰。可惜,支撐「成就」的只是泡沫,沒有實質民意與政治支持,到泡沫爆破便只剩下唏噓的回憶與慨嘆,還有不知如何收拾的僵局。

延伸閱讀:《八年執政回憶錄》,馬英九口述,蕭旭岑著,遠見天下文化,2018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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