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30日
歐洲的建制左翼正面臨「絕種」危機。在不足兩年的時間裏,歐洲大陸的社會民主政黨於法國、荷蘭、德國、意大利都遭受到歷史性的挫敗。長久以來,歐洲的民主政治都是中間偏左與中間偏右政黨角力為基礎,若左翼陣營崩潰,後果較個別政黨的利益得失要深遠得多。
左翼沒落原因眾多,包括傳統工人階層逐漸消失等;但當中的關鍵因素其實很簡單:歐洲選民對移民愈來愈抗拒,而且不相信左翼政客會在入境方面施以限制。面對源源不絕的中東和北非難民,歐洲選舉變成對移民問題的全民公投。
匈牙利總理歐爾班(Viktor Orban)透過大力宣傳穆斯林移民對「基督教價值」的「威脅」,在今年4月的大選中取得壓倒性勝利。由薩爾維尼(Matteo Salvini)領導的反移民政黨「北方聯盟」(LN)備受意大利民眾支持,讓他們得以加入聯合政府,掌控半壁江山。
在斯洛文尼亞,前總理楊薩(Janez Jansa)領導的右翼反對黨,在6月初舉行的國會大選中得票率近25%,成為第一大黨,意味他將重返當地權力頂峰,籌組政府。楊薩的競選活動向美國特朗普取經,提倡「斯洛文尼亞優先」(Slovenia First)的反移民政策。
右翼民粹政治影響力日漸上升之際,歐洲的中間偏左政黨寄望他們的傳統力量來應付右翼崛起的挑戰。為避免無意間加強了右翼的論述,中間偏左的政黨嘗試把公眾輿論導向至失業、資源分配不均、社會公義等有利發揮左翼意識形態的議題上。
然而,中間偏左政黨最終仍節節敗退,迫使他們面對一個殘酷現實:幾乎只關心移民問題的選民根本不會為「爭取平等公義」的口號所動。於是歐洲各國的中間偏左政黨、社會民主主義者都開始改變在移民問題上長久以來的立場。
在德國,基民盟、基社盟、社民黨合組的聯合政府捲入了足以威脅其存亡的移民問題爭議中。社民黨一直希望尋找一個跨歐洲的方案解決移民問題,也反對封鎖德國邊境不讓移民進入;不過黨魁納勒斯(Andrea Nahles)近期就呼籲加快庇護申請的審核程序,上月更在一場辯論中說出德國「不可能全數收受」難民,猶如和應右翼的論述。
奧地利社民黨在移民問題上「轉軚」更是明顯。該黨將在今年稍後正式把立場修改為「支持融合」(Pro-Intergration),實質上就是反移民。儘管他們仍堅持國家有「人道責任」,但也同時要求「有效保護」歐盟邊境。
丹麥社民黨比奧地利的同儕更加進取:他們發布了一份闡述移民問題立場的文件,題為「正義與現實」(Just and Realistic),倡議在歐洲外設立「收容中心」,處理庇護申請,以減輕丹麥接收移民的壓力。
瑞典社民黨也如是,因為目前最受民眾支持的,是極右反移民的瑞典民主黨。今年9月當地將舉行大選,爭取連任的社民黨籍首相勒文(Stefan Lofven)最近說當地開放的入境政策「無法持續」,並提倡一個可把難民入境數字減半、不讓尋求庇護者使用當地社會福利的新政策。
社民黨「轉軚」自然惹來批評,而這也反映他們面對兩難。一方面他們必須回應選民在移民問題上的訴求,但另一方面若他們的轉型太過劇烈,又會得失傳統左翼支持者。他們構思政策須三管齊下,除了限制移民入境,還要着重於社區融合,同時要考慮可紓緩大規模人道危機的方法,也要避免使用煽動性的民粹言詞。
加拿大總理杜魯多、法國總統馬克龍都正向這方向邁進,歐洲其他中間偏左政黨也應跟隨,因為這種轉型可能是他們的存續關鍵。
註:本文原載於Project Syndicate網站,本報經網站授權翻譯刊登。
Michael Broning
Friedrich-Ebert-Stiftung政治基金會國際政策部門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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