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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26日

麥鴻輝 EJ GLOBAL plus 信觀點

從推倒資本主義到國家資本主義

馬克思誕生了200年,《共產黨宣言》也發表了170年。這百多年的歷史,應為許多事後孔明提供到不少對馬克思思想評頭品足的素材。眾所周知,他所期盼的共產主義革命,並未如期開展。有的只是在資本主義邊緣地區爆發了一些以「共產」為名實質是東方專制主義的政變和奪權。蘇俄的變種共產搞了70年便戛然而止,中國的「共產」在變種的基礎上再變種,雖延續着但與馬所勾畫的景象漸行漸遠。問題是︰我們應該在馬克思誕生200年後,正式宣布馬克思主義已死,並加以埋葬嗎?

馬克思理論是從勞動價值論開始。一件商品的價值是製造該商品所需的(社會平均)勞動時間的總和。資本家從市場集合了各種商品(原料、工具、機器等),再採購另一種特殊商品即勞動力,作出生產。產品出售後,資本家先取回預支給全部商品提供者的款項後,剩下的就是資本家的利潤。工人得到的工資,只是其勞動力的價值。工人創造出來的剩餘價值都為資本家以利潤的形式全數攫取。工人看見廠門外的求職長隊,只有接受這份生存工資。而隨着資本主義深化,求職工人有增無減,甚至連生存工資也達不到。

馬克思關於工人最多只能獲得生存工資的論斷在其著作理論中十分關鍵。唯有如此,工人在經濟危機爆發時,才能義無反顧地(所謂Nothing to lose)加入推翻資本主義的革命。

惟這百年以來,大家目睹的是資本主義先進地區的工人是富裕起來了。工人所得明顯遠離了捉襟見肘的境況。這與馬克思理論不符的現象,解釋不一而足,可以是隨着資本主義深化,工廠門外待聘隊伍非但沒增長反而消失了,迫得資本家以高於生存工資來留住工人;可以是資本家怕了工人的抗爭,被迫分享利潤;可以是政府為了和諧穩定,強行再分配;可以是先進地區以不等值交換剝削了落後地區,讓先進地區工人也分了贓。總之就是工人忘記、背叛了革命,令馬克思推論出錯。

對馬克思來說,資本主義被推倒,既是政治現實,亦是歷史應走之路。「資本主義的生產目的是為了實現資本家的利潤,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生產目的是為了整體人民的福祉」。類此豪言壯語動員過不少熱血青年投身革命。根據他的理論,資本家為奪取那份剩餘價值盲目生產,這種無政府狀態導致各種經濟危機的爆發,包括社會需求下跌、生產過剩、利潤率下降、生產部門間的失衡等。

學說未過時 深研有啟發

資本主義經濟危機不絕如縷,無疑是事實,但同時也一個一個被克服了。資本主義的政府,不斷發展各種調控宏觀經濟的手段,起碼暫時還讓資本主義活力充沛,而企業在利潤的鞭策下不斷提升社會的生產力。反之那些聲稱為人民福祉生產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由官員控制的經濟和企業,百弊叢生,最後不得不改弦易轍,應了那句「到地獄之路充滿善意」的警語。

自由資本主義近年亦遇上麻煩。2008年金融海嘯記憶猶新。大到不能倒的企業,由政府接管。馬克思的《資本論》一時洛陽紙貴。今天危機解除,但陰霾揮之不去。人們在問,企業自私自利的行為,是否仍被自由市場制約,仍受政府獎懲所導正?舉目皆是的超級企業,個個都不能倒,造成道德風險奇高。資本家為利潤生產的積極意義,「Greed is good」的格言,是否還可確信?

到目前為止,企業家的角色還是重要,連帶它的生境,即有廣泛私營企業的競爭性市場還不可棄。但熊彼德早預言過企業家最終會被企業裏專職創新的部門所取代,而國營企業亦能勝任設立該等部門。今天熊的預言還未完全實現,但隨着企業愈益規模化,其創新能力假以時日恐非個別商業奇才所能及。到時世人再未必需要為了企業家而保存資本主義。

2012年《經濟學人》的專題報道,指出國家資本主義經過了蘇聯解體、中國改革的挫折,近年在全球範圍捲土重來,特別是中國的冒起令國營資本重新被肯定和效法。在全球競爭中這些國營資本不落人後,引起單打獨鬥的私人資本的戒心,思疑其背後有政府的撐腰。國家帶領的發展策略(State-Led Development Strategry)其實早為人悉,最經典的莫過東亞奇蹟。受時代的局限,馬克思甚少談及後資本主義的經濟運作,但他指出了超越私人企業各自為政,以整體利益互相協調的發展方向,正是國家資本主義的指導思想。

綜合而言,百多年前馬克思提倡的學說,並未失去時代意義。可見將來,人們仍可以從他著作的字裏行間,獲得理解歷史現實的新啟發。

麥鴻輝_美國匹茲堡大學社會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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