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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30日

陳偉信 EJ GLOBAL plus 環地視野

「加獨」成或敗 西班牙注定撕裂

經歷了沉悶的德國聯邦議院選舉後,歐洲在這星期將面對真正的「選舉挑戰」——10月1日,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將舉行獨立公投。儘管面對來自馬德里的法律壓力及打壓行動,加泰羅尼亞自治政府主席普伊格德蒙德(Carles Puigdemont)表示政府已準備了6000多個票箱投票,也確保一旦公投順利舉行,加泰羅尼亞政府將按公投結果處理獨立問題。

加泰羅尼亞要求獨立並非一朝一夕的事,而加泰羅尼亞也非第一次舉行「獨立公投」,但這次公投一旦如期進行,將是對加泰羅尼亞問題的終局。這並非指加泰羅尼亞獨立問題會順利解決,而是對馬德里及加泰羅尼亞人而言,加泰羅尼亞獨立將「永久地」成為雙方的死結,馬德里難以完全處理加泰羅尼亞的獨立聲音,而加泰羅尼亞亦難得到她希望的自主甚至獨立身份。

但事實是,結局可以不是這樣。倫敦政經學院歐洲研究所學者Mireia Borrell Porta直言,首相拉霍伊(Mariano Rajoy)並沒有給加泰羅尼亞政府其他可行的選擇。

拉霍伊滲出佛朗哥影子

對於普伊格德蒙德及支持獨立運動的加泰羅尼亞人而言,拉霍伊與上世紀西班牙獨裁者佛朗哥將軍無異︰憲法法院就公投法律效力的判決早可預見,畢竟2014年也有先例可援,公投被裁決違憲及非法並不意外。但西班牙國民警衞隊及國家警察走到加泰羅尼亞執法,到政府辦公室拘捕多名自治政府人員,搜查印刷廠及貨倉,將有關公投的物品檢走,對部分加泰羅尼亞人而言似是回到佛朗哥將軍年代,透過行政及政治權力打壓當地。來自支持獨立的加泰羅尼亞共和左翼黨的眾議院議員魯菲安(Gabriel Rufian)在推特發文,表示佛朗哥主義並沒有在1975年消失,而加泰羅尼亞公投就是正式葬送佛朗哥主義的最後探戈。

部分加泰羅尼亞人對人民黨及拉霍伊有如此印象其實不難理解,追本溯源當代的加泰羅尼亞獨立運動可說是拉霍伊一手造成。

2005年的自治區法改革建議,當中包括承認加泰羅尼亞為在西班牙國內的一個「民族」(Nation),提高加泰羅尼亞語在當地地位,以及讓加泰羅尼亞政府有獨立的稅務安排,本得到加泰羅尼亞議會及當時首相工人社會黨的薩巴德洛(José Luis Rodríguez Zapatero)首肯,但拉霍伊卻將草案帶到憲法法庭要求仲裁;馬德里政府及加泰羅尼亞政黨修訂部分爭議條文後,新草案已得到加泰羅尼亞民眾公投支持,但憲法法庭單方面修改針對公共財政、語言政策以及加泰羅尼亞在西班牙的「民族」身份相關的條文,令部分加泰羅尼亞人覺得多年來爭取的自主權一下子被馬德里出賣,最終發動上百萬人示威要求「民族自決」。

人民黨在2011年選舉獲勝,拉霍伊成為西班牙首相,馬德里及加泰羅尼亞自治政府的關係變得愈來愈差,包括2012年時任自治政府主席馬斯(Artur Mas)曾提出談判,希望加泰羅尼亞可以仿效另一有獨立思潮的巴斯克地區的公共財政制度,將大部分的稅收留在加泰羅尼亞發展,但拉霍伊卻以與憲法原則相違而拒絕。即使是由人民黨加泰羅尼亞支部所提出的財務安排協議,也在人民黨內部被否決,中央及地方矛盾更突顯。

當然,對於馬德里而言,加泰羅尼亞代表的是近20%的國內生產總值,其稅收既是馬德里政府收入來源,也是用以平衡不同自治區差異的資源。一旦馬德里無力控制加泰羅尼亞的財政,馬德里一方面要找財源解決問題,另一方面也容易帶來更大的雪球效應,影響西班牙統一及憲政體制。

而燃點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的最後一根蘆葦,就是憲法法庭的多個判決,包括2014年的諮詢式公投及一些當地有關房屋、能源、兩性平權等政策法案均裁定為違憲,令加泰羅尼亞支持獨立的政黨在2015年議會選舉以獨立公投為號召,組織政治聯盟參選,尋求民眾授權舉行獨立公投。最終雖然支持聯盟的民眾不足五成,但足以成為議會內最大黨,新政府也決定兌現承諾,舉行一場對加泰羅尼亞而言有「法律效力」的獨立公投。

無疑,西班牙波旁王室與加泰羅尼亞昔日的恩怨情仇,佛朗哥時代馬德里對加泰羅尼亞社區的文化清洗,均為這場加泰羅尼亞獨立運動提供其獨有的歷史及文化背景。但對於大部分加泰羅尼亞人而言,這場運動是否有其真正政治意義,卻是令人充滿問號。2014年的公投,有超過230萬人投票,當中有近81%支持加泰羅尼亞獨立,但其實230萬人僅為36%的加泰羅尼亞人口而已,是否有代表性實屬見仁見智。雖然根據非官方的說法,假如今次投票率過低,加泰羅尼亞自治政府將重新考慮是否根據投票結果處理獨立問題,但畢竟不是一個法定門檻,一切皆由政府詮釋。

加泰民意遭騎劫 攤牌雙輸

事實上早前的民調也許就着統獨問題有不同的結果,但一致的是大部分受訪者均希望有一場「合法」公投以決定加泰羅尼亞未來。他們本身並不一定支持獨立,可能只是希望有一次表達意見的機會,或者透過政治壓力讓馬德里政府釋出更多自治權,改善當地經濟發展,保障語言及政策自主。他們不願意支持加泰羅尼亞政府單方面舉行獨立公投,但同時對馬德里政府不合情理的打壓及拒絕談判感到厭倦,將加泰羅尼亞統獨問題推向不可逆轉的終局,成為「兩個西班牙」的犧牲品。更悲觀的是,雖然巴塞隆拿市長Ada Colau表示,歐盟應介入並保障加泰羅尼亞市民的基本權利,以及調停馬德里及自治政府的政治角力,以解困局。但觀乎歐盟在科索沃問題的立場,加泰羅尼亞市民也許只會感到再一次被出賣及遺棄。

陳偉信_香港中文大學全球研究學士課程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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