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3日
英國媒體一旦報道筆者母校──倫敦大學亞非學院(SOAS)【圖】,多數都不會是好事。近來SOAS常見報,事緣學生及老師有感哲學課程太過歐洲中心主義,所以搞了一個「Decolonsing your Mind」的小組,推動課程改革,多讀世界不同哲學家的思想。SOAS可算是倫敦大學之中,激進思想的泉源;所以,關於SOAS的哲學課程之中,應否繼續多讀西方哲學的內容,仍成為新聞焦點,筆者頗感意外。而英國保守報章猶如發現新大陸,猛鬧老師學生數典忘祖,讀哲學不讀柏拉圖,可惡也。但是,英國讀者大抵都是標題黨,如果不去深入理解這小組的倡議,其實也犯下人批我批的毛病。
該小組的倡議很簡單,讀哲學要有批判思考,別被Enlightenment的哲學思想困住自身。換言之,閱讀世界不同哲學體系,讓學生更廣闊去理解不同哲學流派的討論,從而有新角度去切入及批判現時歐洲的哲學關懷。從這角度看,外界委實毋須大驚小怪,這也是筆者母校獨特的學風。
「去殖化」素來是SOAS的教育特色。以「國際人權法」為例,其他大學的相關課程是閱讀英國人權法以至歐洲及聯合國的人權法案例;筆者母校課程卻是「發展中國家的人權法」,讀的是肯尼亞、坦桑尼亞、南非、加勒比海島國等國家的人權法及實施狀況。學生理解的是,在去殖化之後,新獨立國家即使有人權法條文,人權實施仍是慘不忍睹。至於「國際環境保護法」,其他大學的相關課程就會多讀國際法條文及歐洲等國的條文及案例,SOAS的卻是一大堆第三世界國家如何被支離破碎以及向西方大國傾鈄的環境保護法所犧牲。又例如《比較憲法》一科,就是研究第三世界國家在去殖獨立後的憲法條文及人權保障。另一些跨學科例如《去殖化與經濟發展》,就是研究英國二戰後的去殖化政策與帝國如何推動殖民地的經濟發展。基本上,筆者當年讀書時,有一半以上的學科,就是讀去殖化。這可算是SOAS學術特色,可以說是DNA。
換句話說,任何學科經過筆者母校學者們「把玩一番」後,就必然會「去歐洲中心化」,即係不再用歐美主流論述去教學或研究,必然就會有歐洲以外的聲音存在。哲學科經過「去殖化」,自然就會挑戰歐洲哲學的主流聲音,多些探討非歐洲的哲學討論。當然,看官大可以說,英語世界的討論及關懷,已經因為語言的隔閡,對歐陸哲學的相關理解已經打了八折,如果又用英語去閱讀中國及印度哲學,會否又係打了五折?至於例如後殖民理論,即使例如Franz Fannon,其背後都是有關帝國及殖民主義的討論,都是歐洲理論的反動,如果不先理解歐洲中心的哲學,又如何去歐洲中心呢?
哲學的終極關懷,經過幾千年的討論,來來去去都係先從道德、宗教及思考方法等大方向出發,其實也毋須刻意地誇大「去中心化」這個說法。歐洲哲學,特別是歐陸哲學處理的是現代性的問題,大抵可以勉強地說是歐洲以至美帝等國家知識分子關心的當下議題,卻未必代表了非洲小國人民當下關心的議題。這裏沒有誰對誰錯、孰優孰劣的問題。學術的討論就是要不斷挑戰及跨越(Transgression),或者母校學者關於思維去殖化的討論,有助擴闊青年學生對現代社會的想像,這樣更毋須大驚小怪。思想去殖,總比盲目戀英好。
王慧麟 香港大學現代語言及文化學院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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