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3日
上月國家主席習近平開展他的大國外交之旅,先是與美國總統奧巴馬及其他政商名人會面,及後首次以國家主席身份在聯合國大會發言。習近平在發言提及對聯合國及非洲聯盟的金錢援助承諾固然成為焦點,但本地媒體的另一個焦點卻放在習近平發言時人數多寡上。
事緣本地媒體與內地媒體就習近平發言是否受到外國國家元首重視有所爭議︰內地及本地親北京媒體認為習近平的發言獲得國際社會贊同,多次被掌聲打斷以及有元首列隊希望與主席握手;部分本地媒體卻從另一個角度看到場面冷清,認為內地媒體言過其實。對於習近平主席的發言是「備受好評」還是「財大氣粗」,筆者相信本地及國際社會自有公論。但這次聯大發言風波,卻對中美未來角力以及中國能否成為國際社會的領袖有着深遠的啟示。
國內用語撰寫外交文宣
即使如何對中國存有偏見,但不能否認的是中國近年在經濟實力及國際影響力拾級而上。在經濟方面,根據國基會的指標中國已超越美國,成為最大經濟國家;國際金融管治方面,中國參與金磚國家開發銀行,創立了亞投行並成為唯一擁有否決權的國家。然而,中國的經濟實力並沒有如「一帶一路」的指導思想一樣,創造出「互聯互通」的互信雙贏局面。反之,區內國家如日本及菲律賓均對中國崛起抱懷疑態度,部分非洲國家領袖擔心中國的投資最終會轉化為新殖民主義,西方社會則認為中國並沒有負起發展中大國的責任,在推動全球良好管治及維持普世價值上並未參與。而聯大發言的觀感之所以有所爭議,正是因為中國未能有效建立正面形象。
上世紀九十年代國際關係學者約瑟夫.奈(Joseph Nye)提出軟實力的概念,指當下國際政治及影響力不再以軍事及經濟實力為主導,而是透過文化及道德吸引力令其他國家自願跟隨。然而,約瑟夫.奈及蘇珊.洛素(Suzanne Nossel)近年提出「巧實力」的概念,指軟實力也要配合硬實力才可影響第三國的外交行為。分析過去10年中美兩國的發展,美國在經濟硬實力層面未能應對中國的挑戰,但在軟實力上對東亞以及國際社會有一定的影響力;反之中國在經濟硬實力上突飛猛進,也漸漸地將經濟實力轉化為軍事硬實力,但卻在硬實力轉化為軟實力的過程中面臨嚴峻困局。
歸根究柢,是由於中國公共外交政策未能擺脫既有的窠臼。國內學者王義桅在2008年撰文分析中國公共外交政策指出,北京對於公共外交的理解並不全面,一是把它視為是對內文宣的延伸,以國內用語及思維撰寫對外宣傳文稿,二是其公共外交的目的往往是「出口轉內銷」,其針對的對象主要是國內群眾而非國外民眾。因此,中國的形象塑造過程本身沒有以國外受眾為目標,自然難以在國際社會建立中國的形象─畢竟對內文宣與對外軟實力的表達是兩回事。
另一個中國軟實力及形象建構的問題在於北京對民間軟實力建構的忽略。相對於美國軟實力及形象建構,中國的資源多集中在國家層面,例如以國家貸款的形式資助其他發展中國家,建立以國家主導的區域合作機制。無疑這些國家層面的軟實力對中國相當重要,但過分依賴國家系統而欠缺民間支援,不論是從風險管理及形象建立上均有影響。特別是多年來中國一直強調「主權至上,互不干涉」的原則,但大國形象某程度上必然涉及介入別國事務,例如跨國家的人道支援及全球合作,或是以國家實力影響其他國家決策。假如沒有民間外交作為對沖,一旦國家利益與形象建構有所衝突,依賴國家系統的北京只能二擇其一。
欠缺「全面戰爭」的自覺
事實上,不少國家的軟實力及形象建構均不只是源於國家及政體,例如丹麥的形象主要是在國際環保事務的制度及參與、德國的形象基於企業的良好管治及技術、南韓近年則以企業及娛樂文化挑戰日本在東亞軟實力,印度也透過「寶里活」(Bollywood)、資訊科技甚至文化多元打造新的國家形象。中國如何借助民間力量建立「中國製造」(Made in China)以外的國際形象,將是今後「中國夢」的一大挑戰。當國內愈來愈難控制國際社會及網上媒體的資訊,是否需要考慮放手予民間建立中國的國家形象,建立中國品牌?
當然,對於民間而言,他們的行為如何配合國家形象亦是重要一環。在資訊超荷的年代,互聯網及社交網絡的一言一行可被無限放大成整個族群的形象。一個「看似合理」的決定或行為也許有助處理內部矛盾,卻在互聯網滾雪球效應下成為公關災難的例子屢見不鮮,民間如是、公營機構如是,國家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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