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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7月4日

施純港 國金趨勢

希公投姿勢多 終須現實低頭

周日不少希臘人可能抱着兩難的心情往公投,投YES票會避過即時的經濟災難,但卻削弱了與債權人談判的籌碼,龐大的債務不知何年何日才可清償;投NO票,脫離歐羅區,改用舊貨幣,不但購買力會大減,希臘體制上的弱點再無外力來推動改革,也是死路一條。

希臘於1974年擺脫軍人統治後,開始走上民主之路,但社會上長期積習的貪腐風氣,瞞稅逃稅嚴重,缺乏誠信,最經典的例子是政府為加入歐羅區,不惜造數以滿足入歐的條件之一:公共財赤不得高於GDP的3%。於2009年金融海嘯發生初期,財赤比率只是3.7%,及後當時的政府因醜聞下台,新政府上台審查賬目,赫然發現實際的財赤相當於GDP高達14%。

著名財經作者Michael Lewis明查暗訪,揭發了不少希臘社會種種光怪陸離的現象,在其他歐羅成員眼中是匪夷所思的,他以風趣生動的文字記載於於2011年出版的Boomerang: Travels in the New Third World,近期的希債爭議中,不少評論員都引用書中的調查結果及分析。

鐵路年收1億歐羅 工資4億

Lewis書中訪問了希臘的高官巨賈、稅務調查員、國會議員等各階層人士。書中的介紹,希臘政府之膨脹及低效率實在令人吃驚。例如,平均每名政府僱員的工資相當私人企業員工近三倍,作者舉一家國營鐵路公司為例,年收1億歐羅,但工資開支是4億歐羅,平均每名員工每年的工資是6.6萬歐羅,有人戲謔請所有鐵路乘客天天坐的士,一年的開支也毋須這麼多。另一例子是公立教育系統的師生比率是芬蘭的4倍,芬蘭已是歐洲老師資源數一數二的地方,但希臘父母仍須聘用補習老師確保子女能有所需的教育。

政府賬目一塌糊塗,不少開支都沒有記錄在案。Lewis書中引用一個例子:農業部有一家賬外的公司, 聘用了270名員工,名義上是把全國土地的照片電子化,但這批員工根本就沒有相關的專業知識。

政府庫房長期入不敷支, 除了政府架構臃腫,以及有官員及政客上下其手外,稅法不行,逃稅漏稅普遍,也是重要的原因,由尊貴的國會議員,大小企業以至街邊攤檔的報販,都在稅網之外,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三分之二的醫生報稱收入每年少於1.2萬歐羅,因為這水平以下免納稅。據坊間估計,希臘社會有30%至40%的經濟活動是沒有紀錄可依的,交易買賣經常不開發票,以現金支付,方便企業造數瞞稅,稅務調查員收賄,偶有納稅人被查到逃稅,最佳的解決方法是鬧上法院,因為法院處理稅務案件歷時一般要15年,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社會。

希臘有其本身的體制及民族性格的弱點,但問題愈滾愈大,與2002年加入歐羅這個大家庭也有密切關係。晉身歐羅區,希臘吸引了大量資金流入,利率由以前高德國9厘,至日漸趨近,借貸成本低了,於是內部消費強勁,經濟興旺,政府部門得以大幅膨脹。不過,財赤亦加深,整體經濟的經常賬赤字日趨嚴重,更加須依賴大量外來資金融資。好景不常,一場自美國次按危機觸發的金融海嘯令希臘的繁華經濟破碎,剩下的是一屁股還不清的債務、龐大的公務員架構及福利開支。

財赤泡沫爆破 圖避改革陣痛

這個故事與很多新興經濟體的遭遇雷同,墨西哥及亞洲金融風暴中的南韓、泰國及印尼等也有類近的經歷,但這些新興經濟體有獨立的貨幣,可透過大幅貶值,重拾競爭力,以出口創滙重建經濟,當年的韓國及泰國等都是這樣走過來。但希臘沒有這條件,貨幣是共同貨幣歐羅,經濟上要調節須依賴內部價格的調整,換言之,工資要減,福利要降,樓價要跌,這痛苦香港在1997年的金融風暴後多年已領教過。一個民主政體,選票最重要,改革及調整引起巨大反響,這也是齊普拉斯及其領導政黨極左翼聯盟今年2月能上台之原因。

德國在成立歐羅這個共同貨幣制度中,也有其經濟及政治的利益,首先,成員國利益與共,降低了她與歷史宿敵法國開戰的可能; 二是作為擁有較先進的生產力,在與其他成員採用同一貨幣制度下,她的競爭力優勢盡顯。所以,德國多年來對區內成員國都有龐大的貿易盈餘,並以各種方式包括銀行貸款,購買貿赤國債券等方式,把資金回流弱勢的國家,希臘是其一,故希臘一旦脫歐,引發歐羅區金融動盪,德國的損失會甚大。

為己為人,德國均有需要繼續在財政上支持邊緣的成員國。當然,德國國內的政治壓力會遏抑了德國的援助力度,例如德國堅持不能對希臘削債,過往只在貸款年期或息率上有所讓步,但面值卻錙銖必較,一仙不減, 避免德國選民不滿。

根據Lewis的分析,希臘人以自利為先,鮮有大我精神。以此推論,一旦想到歐羅換上舊時貨幣,財富即時蒸發一大截,還有日後銀行崩潰勢將無人願救,領退休金的長者未來退休福利可能比接受債權人的方案更加差,精明的希臘人,公投最終投YES或NO,大概已寫在牆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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