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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28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全球化七孔流血

美股上周五續升,標普500指數最新報4543點,較俄烏開戰前夕、即2月23日的4225點水平累漲7.5%,市場似已消化戰火噩耗。然而不少商界重磅人物卻憂心忡忡,好似貝萊德(BlackRock)主席兼行政總裁芬克(Larry Fink)形容,這場戰爭令全球化壽終正寢(put an end to globalization)。事實上,全球化即使未「死」,恐也難免七孔流血,近半世紀大趨勢遭遇逆流,例如產業鏈布局不再只着眼效益(efficiency),更須兼顧韌力(resilience),後遺症包括物價飛漲、企業利潤下降等,影響深遠。

作為全球最大基金管理集團,BlackRock截至去年底掌管逾10萬億美元資產,其中約180億美元位於俄羅斯(在開戰後已大幅撇賬至不足10億美元),佔比僅約0.2%,表面上無足輕重。但正如Larry Fink指出,在全球化的今時今日,各地經濟環環緊扣,牽一髮動全身,很可能引起連鎖效應,這場仗造成的衝擊尚未完全浮現。

俄侵烏揭世界脫鈎序幕

更重要的是,Larry Fink認為俄羅斯上月24日入侵烏克蘭那一刻,象徵着全球化時代終結,轉入反全球化時代(deglobalization)。他預言從資本、生產線到市場,都會出現更多脫鈎(decoupling)情況,各地經濟環環「解扣」,今後的遊戲規則肯定跟此前數十年大為不同。

Larry Fink的論斷引起熱議,事關人們很難想像全球經濟分工會忽然「時光倒流50年」。若把全球化視為一種「趨勢」,現時的確遭遇強大阻力,難以進一步推進,甚至可能倒退,這股趨勢確實可形容為壽終正寢。惟「七孔流血還七孔流血,死還死,係兩回事」,全球化近半世紀帶來的改變應不會一下子逆轉,跨國經貿仍遠較50年前活躍,斷言「全球化已死」流於誇張,身受重傷「七孔流血」則恐怕難免。

除了Larry Fink,另一商界重磅人物、全球最大另類資產管理公司Oaktree主席Howard Marks亦認同全球化遭遇逆流,不過沒那麼悲觀。他把國際經貿合作視為周期循環,長遠而言斜線緩緩向上,但過程中會出現「鐘擺」震盪,例如1945年至上世紀八十年代冷戰時期陷於停滯,上世紀八十年代直至近年則迅猛加速,現在或許已經「擺」到盡頭,即將開啟新的周期。

對於商界及投資者,定必感受到以往數十年全球化趨勢帶來巨大紅利,Apple、Nike、Tesla等美國企業先後在中國設置廠房,利用廉價而高效的勞動力,再從東南亞及非洲輸入生產物料,加上來自俄羅斯的能源,大規模量產貨物,最後行銷全球市場。這種全球化方程式既讓企業生意規模及利潤大躍進,亦有助提升技術,還可讓消費者享用價廉物美產品,一舉幾得,達致多贏,可算是資訊科技革命以外,近半世紀經濟發展兩大主線之一。

戰略企業回流成本激增

然而,正如Howard Marks指出,伴隨地緣政治局勢動盪及新冠疫情衝擊,上述全球化方程式近年已有微妙變化,企業生產線布局不再只着眼經濟效益,更須兼顧韌力。就像從特朗普到拜登的兩任美國總統,都要求晶片、醫療用品等關乎戰略安全的生產線回流美國本土,哪管成本較高、效益較低。

再者,即使沒有政治動盪和疫情衝擊,隨着「世界工廠」中國人口紅利見頂,全球化原已面臨樽頸,難以複製2000至2020年黃金時期繼續創造巨大效益的榮景。由此角度看,近年的中美爭端、新冠疫潮及俄烏戰爭等,皆只是加速這一輪全球化周期邁向終結,未至於改寫根本走勢。

既然企業今後布局不再只看經濟效益,首當其衝將會是成本和利潤。例如iPhone手機晶片明明在台積電新竹廠房生產最高效,但為安全計,須把部分產能調配到美國亞利桑那州,據說成本較台灣廠房貴5倍;又好似歐盟最方便是從毗鄰的俄羅斯輸入能源,現在卻要千里迢迢從北美及中東「撲氣」和「撲油」,經濟代價高一截。假若所謂「冷戰2.0」格局成形,東西方經濟更趨脫鈎,影響勢必更加深遠。

正因如此,難怪Larry Fink和Howard Marks都認為俄烏戰爭對全球經濟的衝擊將會逐步浮現,可在未來兩三年跨國公司業績見端倪。除了壓縮企業利潤,逆全球化亦會造成物價飛升,令通脹惡化,帶動利率上揚,資本市場恐將承受雙重打擊。

總的而言,倘Larry Fink和Howard Marks的憂慮成真,全球經濟及資本市場「玩法」料有巨變,投資者須作適應,不能死抱沿用此前數十年的「長勝秘笈」。有危亦有機,亂世出英雄,逆全球化也可能造就個別贏家,例如新興市場本土品牌、發達國家工業集團、自動化技術商、新能源開發商等。當然,所謂事在人為,全球化未必不可「止血」,關鍵始終繫於中美兩國身上,未來一段時間形勢肯定備受關注。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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