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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18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普京一百分 愈問愈傷心

2020年聖誕節前夕,英國BBC記者Steve Rosenberg在莫斯科問了俄羅斯總統普京一個問題,令後者不滿,結果有人要道歉;不過say sorry的不是記者,而是普京,皆因「沒有愚蠢的問題,只有愚蠢的答案」,這一幕也令普京形象「加分」。沒料到相隔兩年,俄國政府禁止所有人提出與烏克蘭戰爭有關的問題,導致大批媒體結業,更有國營電視台主播在直播期間舉牌抗議打仗,隨即被捕。由此可見,一個社會步入倒退與封閉的標誌之一,是記者失去問問題的自由。

禁質疑對烏戰爭 媒體紛結業

自從2000年首次當選總統,普京每年年尾都會在克里姆林宮召開國際記者會,與海內外記者共聚一堂,談笑風生;憑着靈活的頭腦、淡定的態度、犀利的言詞,這些記者會有助普京向全世界展現精明能幹「強人」形象。

不過普京偶爾也會遇上難以招架的問題,例如在兩年前國際記者會上,BBC駐莫斯科首席記者Steve Rosenberg問及俄國反對派領袖納瓦尼(Alexei Navalny)懷疑遭落毒事件,普京一聽之下立即「黑面」,在回答時質疑Steve Rosenberg暗示他指使落毒,要求該記者「解釋指控」及「提供證據」。

有別於一些新聞從業員長年「炒外電稿」、可能一輩子都未在記者會問過一個問題,Steve Rosenberg是擁有接近30年經驗的資深傳媒人,身經百戰,作為俄裔猶太人,大半生在俄羅斯前線採訪。他面對發怒的總統也十分鎮定,淡然回應:「我是記者,我負責問問題,你是需要回答的那方。」普京聽到後先是愕然,但很快收斂情緒,並很有禮貌地向Steve Rosenberg道歉。

在這一幕事件中,普京初時雖有點失態,隨即恢復風度,願意「放下身段」向記者say sorry,反而令其形象加分;皆因充滿自信心的「真.強人」才會能屈能伸,無忌接受質詢,不怕承認犯錯。而Steve Rosenberg亦沒有被「秋後算賬」,翌年繼續獲邀出席國際記者會,與普京言談甚歡。

惟相隔兩年,自2月24日俄羅斯軍隊入侵烏克蘭後,普京面對西方制裁、國內群情洶湧,日前簽署一項法案,禁止包括媒體記者在內任何人提出與「軍事行動」有關的質疑(例如把事件形容為「戰爭」),違者可被監禁15年。該法令頒布後,俄國所有非官方電視台相繼結束營運,中國視頻平台TikTok也為免「誤墮法網」而暫停在俄國提供服務。俄羅斯官方電視台出現大批記者離職潮,當地「第一頻道」(相當於CCTV第一台)女主播Marina Ovsyannikova本周一甚至在新聞直播期間舉牌抗議戰爭,她隨後被拘捕。

換言之,普京面對記者的態度由兩年前淡定從容,到現在變成「全面禁問」。有分析認為,這可能反映他面臨權力不穩,「強人」地位浮現裂痕,故容不下任何人提出絲毫疑問,一律視為對其權威的挑戰。

管治一言堂 陷資訊閉塞

經過精心設計,普京在2021年修改憲法,容許總統「再連任兩屆」(意味他可執政至2036年),並規定「涉及國家安全的重要職位」擔任者不可擁有外國居留權,透過改善選舉制度,推動「愛國者治俄」。但此舉亦令管治團隊日益「一言堂」,克里姆林宮內外充斥「忠誠的廢物」,治理水平每況愈下,包括疫情反彈、經濟蕭條、民怨載道。在此形勢下,難怪普京愈來愈怕有人「問問題」。有分析指俄國今次攻烏戰爭大失預算,亦關乎克里姆林宮陷入資訊閉塞,沒人能(敢)向普京提供多角度意見。

除此之外,俄國政治氣氛日益肅殺,亦導致人才流失,不少科研精英以及醫生、護士等專業人士移居歐洲和美國謀生。醫院人手不足,兼逢疫情復燃,加上戰爭造成傷員,難免令當地醫療系統更加捉襟見肘。不過俄國勝在擁有跟中國「上不封頂」的合作關係,大可從中國引進人才,舉例說,不妨用40萬盧布(約合3萬港元)月薪禮聘中國護理人員照料病人,包保無投訴。

講到底,俄羅斯所有非官方大眾媒體已經停運,官媒記者要不被捕,要不噤聲,沒人再向普京提出尖銳問題。若還有記者偶爾令普京尷尬,該媒體機構肯定有後果,起碼要道歉。

就像「皇帝的新衣」童話故事,只要沒有小孩提出「皇帝為何沒穿衣服」這個蠢問題,普京的一百分完美強人形象永垂不朽,俄羅斯社會和諧安定,長治久安,千秋萬代。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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