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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16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李錄新書的啟示

近日12名港人懷疑「偷渡」赴台灣途中,遭廣東省公安拘捕及扣留,備受輿論關注。另一邊廂,31年前透過「黃雀行動」經香港逃亡到美國的前學運領袖李錄,最近在內地出版了新書,大談「自由」和「民主」,廣受歡迎,還重臨「頭顱擲處血斑斑」的北京大學作公開演講。在名義上,李錄至今仍然是中國「十大通緝犯」之一,卻獲得上賓式禮待,皆因他能滿足當局的兩種要求,就是「有錢」和「閉嘴」。

作為天安門六四事件學運領袖(「廣場營地聯席會議」成員)之一,李錄在中國政府公布的23人通緝名單排第十位(王丹、吾爾開希、柴玲分列第一、第二、第四位),後來獲得「黃雀行動」營救,經香港逃亡到法國,再輾轉抵達美國,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攻讀經濟學學士。

學運領袖結緣股神創傳奇

在哥大期間,李錄偶爾見到有一個講座舉行,講者的名字跟「自助餐」(buffet)很相似,引起興趣於是走進去聽一下,結果深感震撼,自此成為「價值投資學派」入室弟子,該講者就是巴郡主席、「股神」畢非德(Warren Buffett)。

當時畢非德已是出名的超級富豪,而李錄身為「流亡學運青年」在紐約也頗具名氣,著名導演Michael Apted還以李錄為主角拍攝了一齣紀錄片Moving The Mountain(寓意李錄等中國青年追求民主猶如「愚公移山」)。股神與拍檔芒格覺得這個中國小伙子天資聰穎,孺子可教,對他悉心栽培,「兩老一少」結下奇妙緣份。

李錄畢業後,在1997年自立門戶創辦資產管理公司Himalaya Capital,當年31歲,而巴郡不但罕有地把部分資金委託他代管,芒格更把自己的家族基金也交予李錄管理,讓該公司甫開業便擁有兩大超級客戶。

畢非德及芒格並無「睇錯人」,李錄確實深諳價值投資奧義,其資產管理表現一直交到功課,贏得兩位大師長期信任。尤其中國在2001年「入世」後經濟漸趨開放,李錄運用背景網絡,率先挖掘與中國相關的投資機會;最轟動是2008年牽線巴郡斥2.3億美元購入比亞迪(01211)25%股權,讓各方都成為大贏家。近年甚至有傳,畢非德擬把巴郡主席一職交予他接棒。

言歸正傳,李錄自從2010年陪伴畢非德及微軟蓋茨到訪中國(考察比亞迪及舉辦「慈善鴻門宴」)後,便可自由地進出內地及香港,還用真名開通了獲認證的微博賬戶,成為投資界「大V」名人。今年4月,中信出版社為李錄出版了新書《文明、現代化、價值投資與中國》,近日趁疫情稍遏,他四出演講宣傳,廣受歡迎。

該書厚近500頁,顧名思義,內容涵蓋四大主題,「投資」僅佔約四分一篇幅,更多的是李錄對中西方文明比較及現代化前景的闡述。身為前學運領袖,李錄在書中雖沒作出直接的政治宣示,字裏行間亦沒避諱對自由和民主之重視及追求,似乎初心不變。例如他直指中國的政治及經濟需要進一步轉型,可能在今後幾十年「實現全面的自由市場經濟」,並發展出「具有中國特色(結合科舉制與憲政)的民主政治制度」,可說是頗為樂觀。

有財勢懂閉嘴 逃犯變上賓

書中亦有談及中美貿易戰,論調跟現任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異曲同工,指此前40多年對華政策由「接觸派」主導,他們深信「經濟的自由化必然會逐漸引入政治的自由化,中國會慢慢地變得更像美國」,近年才逐漸發現事與願違,察覺中國經濟崛起後不但未引發政治變革,反而對西方自由及民主社會構成威脅,致使雙方關係大逆轉。他指美國(對華)接觸派、鷹派、務實派、民粹派已漸統一共識,大家都向鷹派觀點靠攏,把中國視為頭號大敵,並認為「讓中國加入WTO是一個錯誤」。

有趣的是,中國政府1989年對23名學運領袖的通緝令一直沒有撤銷,所以現年54歲的李錄名義上仍是「十大通緝犯」,而他不但可以大搖大擺在內地穿州過省,更到處獲得上賓式禮待,不排除由於他在資本界具重大影響力,能為中國引進優質投資,協助中國企業走出去;同樣重要的是,他懂得在適當時候「閉嘴」,沒有令中國當局難堪。

實際上,在中國能夠「閉嘴」也是難得的自由。例如香港去年6月反修例風波至今,大家固然看不到李錄表態支持香港抗爭者,也從未見他做「護旗手」,或在微博「撐港警」。他有這種「自由」,靠的是國際級財富與地位。反觀依賴中國市場的劉亦菲、彭浩翔等演藝圈人士,事業和「閉嘴權」恐難兼得。

支聯會已故主席司徒華曾經憶述,在六四事件後獲「黃雀行動」營救的學運領袖當中,李錄「係最冇忘本,最冇忘記八九民運嘅人」。他坦言兩人多年來偶有碰面,李錄多番捐錢予支聯會,包括在2006年華叔訪美期間,斥3000美金競投他一幅書法。華叔又指「追求民主」和「追求財富」並不矛盾,「追求民主自由就是為了精神與物質上的富裕,但若是僅僅追求物質富有而視基本人權被踐踏於不見,是我所唾棄的。」

「黃雀行動」成功營救了超過800人,包括23名遭通緝學運領袖中的15人。在過程中,有3名「黃雀成員」在廣東邊境遭公安拘捕,但後來在港英政府介入下獲得釋放。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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