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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2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新加坡也「內循環」?

日前跟長駐新加坡工作的朋友視像傾偈,對方慨嘆當地也開始搞「內循環」。筆者當堂嚇一跳,獅城身為細小的外向型經濟體、亞洲金融中心,向來「食四海飯」,現在又沒像中國般遭受逼迫,何以突然「玩自閉」?原來,該朋友所講的「內循環」是指勞動力方面,事緣星洲政府近日「三度搬龍門」,大幅提高海外專才的簽證門檻,並要求僱主優先聘用本地人,猶如美國總統特朗普America First方針,背後有着深層次原因。

事實上,新加坡早於今年5月推出「新加坡人優先」政策,把海外專才申請簽證的月薪門檻由3600坡元(約2.05萬港元)提升至3900坡元(約2.23萬港元),並要求僱主必須證明相關職位不容易在本地請人。及至8月份,該國進一步把門檻提高到4500坡元(約2.57萬港元)。較早前,又曾預告金融業海外專才的月薪門檻將自12月起調升至5000坡元(約2.86萬港元)。

數月三度提升專才簽證門檻

換言之,星洲政府在短短幾個月內搬了三次龍門,顯然不尋常。上星期,當局大打「開口牌」,批評47家銀行、金融機構及顧問公司「涉嫌優先聘請外籍人士、歧視本地人」,明言把它們放進「觀察名單」嚴格監督。

在政府連環拳之下,當地expat圈子近日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筆者的朋友笑謂,其月薪托賴高於門檻,暫時安全,但難料政府會否忽然再「搬龍門」, 所以目前都在籌謀後路,準備隨時「被迫撤退」。

新加坡此舉委實令人不解,當地向來都是滙聚國際人才的金融中心,尤其在香港連場風波後,各界預期不少金融業生意、資金和人才將流向獅城,當地理應趁機「發大來搞」,何以反而變相發出「逐客令」?

據了解,星洲這些招數背後有三大原因。首先因疫情致令新加坡失業率上升(第二季報2.9%),縱使比起其他經濟體依然屬極低水平,惟已創出當地逾10年新高,且有惡化趨勢。

其次,新加坡截至去年底有約170萬外籍勞工,佔總人口約三成,更相當於勞動力接近一半,除了小部分專才及技術人員,其餘大多數是來自南亞地區的家傭或基層勞工。本地居民和大批外勞之間向來存在一些矛盾(例如2013年曾爆發「小印度騷亂」事件,為星洲逾半世紀來最嚴重暴動),而在疫情下不但失業惡化,兼且當地至今錄得約5.7萬宗新冠確診個案,超過九成患者為外勞,進一步激化兩個群體之間的嫌隙。

一方面,新加坡部分本地人因疫情而加深對外勞的「歧視」心態;同時很多外勞自覺感受到「不人道」對待,包括被迫困居於外勞宿舍,引致病毒集體散播,亦沒有得到充分照料。

抓住這股民情矛盾,兩大在野黨(前進黨、工人黨)於7月份國會大選高舉「勞工牌」,要求政府優先確保本地人就業,結果該兩黨拿下16個議席,較上屆進賬6席,執政人民行動黨的得票率(約61%)則跌至歷史低位。因此,星洲政府甚有壓力要「做啲嘢」,以回應民間訴求。

安撫外勞揀精英一石二鳥

或曰,新加坡本地人和外勞之間的矛盾主要產生於基層層面,何以政府不調整基層外勞的門檻及名額,反而向高薪專才「開刀」?這正是奧妙之處。事關政府心知肚明,當地社會及經濟運作根本離不開低薪外勞,故特意把炮口提高,幾個月內三度調升專才門檻,並點名批評大型金融機構,看似炮聲隆隆,某程度等於「打空炮」,旨在紓緩民怨,卻非要動真格減少低薪外勞人數。

與此同時,香港爆發連場風波後,各界預期不少生意和人才會流向星洲,這讓當地有條件「吊高來賣」,選取專才更加「揀擇」,即便在多番提升門檻後,亦毋須擔心請不到人,只怕太多人爭着申請處理不來。在此情況下,確實會有部分expat被迫離開,但填補的要不是本地精英,就會是值得更高薪金之更優質海外人才,對當地經濟發展有利無害。

值得留意,不但一部分國際金融生意及人才會從香港流向新加坡,隨着美國及歐洲日益對中國的企業、專才和留學生抱持不歡迎態度(美卿肥仔奧最新放風擬禁絕中國學者及留學生赴美),新加坡將是內地企業和人才「走出去」的有限出路之一,所以獅城根本不愁吸引不到海外人才,相反可以百裏挑一。講到底,所謂新加坡要搞「內循環」實屬誤解,更準確應該說當地擬促進「高質大循環」,而這個浪潮裏難免會有被淘汰的受害者。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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