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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16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海洋公園「敗家」非戰之罪

海洋公園嚴重蝕錢,須伸手向政府拿106億元巨款打救,難免被視為「敗家」。而若把畫面「拉闊」再「聚焦」,看看Ocean Park近幾年數簿,便發現某程度可算「非戰之罪」,至少面對迪士尼(Disney)這個強敵,仍維持每年收入有增長,不可說交不到功課。問題是人手成本增速更快,加上「歷史債務」負擔沉重,以致入不敷支。然而,與其豪擲百億元擴建,位處港島南區的海園更應該靈活調整定位,毋須跟迪士尼正面競爭,大可轉型為香港人的「休閒後花園」。

收入有增長 難抵支出飆

海洋公園並非本港首個主題公園,早年有利園、荔園、啟德遊樂場等等;不過,在1977年開幕的Ocean Park,卻是本港第一個擺得上枱面的國際級theme park,既發揮了香港的海洋特色,也堪稱是本港社會及經濟起飛時期的一個象徵。當年園區由港府免費撥地,賽馬會出資興建,被視作港府和馬會的「愛情結晶品」。儘管當局於1987年通過《海洋公園條例》,讓海園脫離政府和馬會,成為獨立非牟利機構,理論上自負盈虧;但誰都知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港府跟這個親生仔不可能「斷絕關係」。

正因如此,海洋公園開口向阿媽求救,呻嚴重赤字、欠債纍纍;阿媽十分豪爽,本周一公布擬一筆過從庫房撥出106億元,賞海園一封「超級大利是」,讓其重整家業。惟在外人看來,就難免覺得海洋公園不生性──當年政府免費撥地,幾十年來不用交租,在寸金尺土的小城省下大筆成本,但沒賺大錢孝敬阿媽不特止,竟再伸手攞逾百億元救急。

不過,這個敗家仔究竟有幾敗家,始終要細看數簿才可準確判斷。根據年報,海洋公園最近幾個年度收入持續增長,一年比一年高,就算在「嚴重虧損」的最新2018/19年度,收入仍增加2.9%,達17.3億元;考慮到有迪士尼這個全球最強敵人,不可說海園交不到功課。

值得注意,在2018/19年度,海洋公園的門票收益(11.5億元)其實下跌3.8%,因其加推年票、生日票、團體票等優惠,跟迪士尼爭奪客源;但另方面,同期的園內收入(包括餐飲、零售)卻大增18%,達到5.5億元,反映該樂園近年來的增值轉型策略顯現成效,拉上補下得以維持營收不差。

可是,海洋公園在2018/19年度卻勁蝕5.6億元,虧損額按年擴大136%,最大問題出於成本方面。細閱年報,發現有三大「罪魁禍首」,首先是「員工費用」,達到7.7億元,是最大成本項目,幾佔收入一半,而且按年增加10%。其次為「利息」,為2.5億元,按年大增32%。最後是「其他法律費用」,由2017/18年度的0元增至1.7億元,據悉主要因為興建大樹灣水上樂園的工程,跟顧問公司爆發糾紛,須聘請律師及作出撥備。

綜上所述,可見除了「其他法律費用」為特殊項目,員工費用和利息實屬海園最大負擔。一來,海園佔地近100公頃,每年接待逾500萬人次,大量機動遊戲和保育設施需要維護,薪酬開支難免龐大。二來,海園雖說享有「免費地皮」毋須交租,但為維持競爭力,必須不斷翻新、擴建及增建設施,包括2005年的55.5億元《全新發展計劃》(把景點及機動遊戲由35項加至80項),以及2012年的40億元《第二輪擴建計劃》(增建水上樂園、鯊魚館、樹熊館等);由於海洋公園即使在「業績」最好的年份亦僅錄微利,財政一直掹掹緊,所以每次大規模擴建都要向外舉債。截至2019年6月底,海園共欠下53億元貸款,包括37億元政府貸款及16億元商業貸款,循環借新還舊,利疊利,以致每年利息開支愈來愈高。

不應與迪士尼正面爭客

面對此前擴建構成沉重包袱,海園的應對之道是繼續擴建,更索性「玩鋪勁」,請求政府注資106億元,讓該樂園再增建20個景點,並將劃成七大主題區,加強跟迪士尼競爭。問題是,這筆庫房款項實際上來自納稅人,儘管海園曾帶給香港人很多歡樂,並持續發揮保育作用,但是否應該再為其投入逾百億元巨款(特首周二宣布十大利民紓困措施,總成本也不過102億元),委實值得商榷。

講到底,海洋公園不一定要跟迪士尼正面爭客,畢竟香港只是700多萬人的城市,計及外來遊客,也未必需要(及足以支撐)兩個定位相近的國際級theme park(就像日本既有東京迪士尼,也有大阪環球影城,但當地人口達1.3億)。舉例說,訪客若想尋求刺激,去迪士尼玩過山車、跳樓機便可以,是否有需要再去海洋公園玩類似的設施?

相對而言,海園其實更應跟迪士尼「錯位發展」,例如着力主打海洋生態、動物保育和休閒旅遊,不必大灑金錢興建太多機動遊戲,令市民及訪客想尋刺激便去迪士尼,偶爾想休閒、看動物就去海洋公園(現在還有新酒店和餐廳),兩個樂園不但不必硬撼,且可產生互補效果,讓遊客享多元化玩樂。與此同時,海園毋須興建及維護太多設施,亦能省下大筆開支,有助財政保持健康。

一句到尾,海洋公園不完全是「敗家仔」,其巨額虧蝕有着結構及歷史原因。不過,這個遊子問阿媽再拎逾百億元,不是不可以,阿媽至少該過問阿仔打算怎麼花這筆錢,若是繼續行舊路,一味大手大腳燒錢擴建,香港市民未必會贊成。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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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版本由EJ Insight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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