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3日
年關難過,身為中國首富的馬雲周末在浙商大會上透露,上周五一日之內,他接到5個朋友電話問他借錢,另有10個朋友要賣樓還債。連「首富的朋友」也如此坎坷,反映內地經濟確實面臨很大壓力,尤其是民企融資困難,在「國進民退」下,未能受惠於減息放水,反而愈來愈缺水。同場的復星(00656)老闆郭廣昌就建議,由大型金融機構按比例認購民企債券,相當於「民企版QE」,不過成事機會接近零。
馬雲講話雖然向來富有戲劇性,總不會憑空虛構,肯定在相當程度上反映實情。不少人會疑惑,做得馬雲的朋友,能直接打電話找到他,定必有一定江湖地位和財力,怎麼會索氣到「冇錢過年」,甚至要賣樓還債那麼淒涼?
看待這段說話,必須代入「超級富豪」語境。就像香港草根講「10皮」代表10元,中產講「10皮」意指10萬元,有錢佬講「10皮」就是10億元,大家的度量衡並不一樣。
顯示經濟嚴峻 內需乏力
因此,馬雲所謂接到朋友電話問他借錢,當然不是借一千幾百萬解燃眉之急,單位起碼數以億元計,甚至涉及股權融資,例如請求馬雲旗下的雲鋒基金入股。同樣道理,馬雲朋友的「賣樓」,相信並非賤賣自住物業,而是把一整幢商廈或者地皮項目放售,撲水還債。
無論如何,眼下內地經濟形勢確實嚴峻,一方面外貿環境持續不明朗,即使中美近日據稱「談妥」首階段經貿協議,短時間內不見得帶來提振。
另方面,一直備受厚望的內需消費,似亦欲振乏力,今年首11個月全社會零售額扣除通脹後,僅增長約3.5%,創有紀錄以來新低,遠遜於官方年度目標(約6%)。
國進民退 企業未受惠放水
最大鑊是商界習慣了此前30多年高速增長,大多使用高槓桿模式經營,反正有信心收入及企業估值都會飛快提升,不擔心償還不到高息債務。根據社科院每季度《中國槓桿率報告》,截至今年第三季,中國實體經濟部門槓桿率達到251.1%,較去年再提升7.4個百分點。
試想像,一家企業的槓桿比率若攀至250%,例如有10億元淨資產,同時背負25億元債務,兼且利息接近甚至超過10厘,再遇上收入放緩、企業估值下調,當然少不了銀行「落雨收遮」,難以借新還舊,在此處境下,又怎不需要緊急撲水解困。
中央當局並非看不到這種危機,今年以來已透過降準、定向降準、LPR減息、MLF減息等多種手段,為經濟注入流動性。可是在「國進民退」政治大格局不變之下,民營企業仍很難受惠於「放水」,反而進一步擴闊了國企和民企之間「融資貧富懸殊」。例如同屬地產商,中海、華潤、保利等能以2至3厘息率發債,獲金融機構熱烈認購,大幅降低融資成本;反觀很多大型民營房企,能以10厘息率發債已算萬幸,更多的是無法從公開市場籌到錢,無奈投向地下錢莊。
難怪在浙商大會上,馬雲慨嘆:「我們做企業的都知道,每一年都不容易。但以往可能是部分人不容易,2019年是大部分企業都不容易。」當然,阿里巴巴身為網購霸主,實屬極少數仍錄得高速增長、現金流強勁的大型企業之一,所以馬雲肯定沒有缺水問題,反而成為很多朋友眼中的財神爺。他所講「2019年不容易」,相信是作為浙商總會前會長,站在廣大企業家角度出發。
在同一場合,馬雲其中一位老友、復星老闆郭廣昌指出,「我看到有這麼個數據,從2018年1月到2019年11月,民企債券市場融資為負2981億元(人民幣.下同),但是同期國企債券市場的淨融資量達到了38433億元。」他認為,「要穩住宏觀,搞活微觀,最根本上一點,就是要讓錢流到實體經濟,流到民營企業。」所以他建議:「如果能讓我們的重要投資機構,配置不少於一定比例的民營企業債券,就可以從根本上解決這個精準灌溉的問題。」
郭廣昌「民企版QE」建議難成
郭廣昌此一建議相當於「民企版QE」,如同美國的QE是由聯儲局收購國債及抵押貸款證券(MBS),從而實打實地向市場注入水源,中國若真的由大型金融機構按比例認購民企債券,當然有若天降甘霖,勢必會立竿見影地大幅紓緩民企融資的難題,其對市場的短期刺激效果甚至會超過美國版QE。
不過誰都知道,此建議的成事機會接近零。皆因有別於聯儲局收購國債及MBS,認購民企債券將涉及很明顯的道德風險問題。例如中國有逾2000萬家民企,誰去決定哪些債券可獲「欽點」認購?金融機構若「奉旨」買債,一旦發生違約損失,又由誰承擔?
講到底,中國必須從最頂層開始扭轉「國進民退」方向,方可給予商界及金融機構充分信心化解眼前危機。與此同時,企業家只能自求多福,勵精圖治,做好準備過冬,始有望捱到春暖花開的一日。誠然,出外靠朋友,這也是考驗人品和人緣的時刻。未來幾個月,「馬雲們」的電話料將繼續響個不停。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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